今天刘表其实非常高兴。 有两件事。 一是沉晨出兵,帮他平衡了北方局势,削弱了曹袁势力。 二是他平定荆南,得到了张羡的数万部曲,拥众十七八万,实力一跃成为各路诸侯之首。 这两件事导致他野心再次膨胀起来,也让他称帝的梦想,再次得以重燃。 归根到底,历史上他就有称帝的举动,只是随着曹操的实力越来越强,北方渐渐归于一统,他就只能熄灭了这个想法。 但如今局势大不一样,沉晨偷袭许都,袁曹两败俱伤,以至于他在平定荆南之后,反倒是甚嚣尘上。 现在天子龙袍和帝王乘舆都准备好了,此时就是他对诸多官员进行试探的时候。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话才刚落,全场寂静无声,每个人都盘膝坐在席上,眼观鼻鼻观心,就连亲信成奇都不敢第一个发声。 这件事牵扯得太大了。 那时祭祀是有严格规章的,祭祀天地、日月、四渎、五岳,非一般人可为。 唯有天子才能率领公卿百官祭拜方可。 你一个地方诸侯,想要祭祀天地,指斥乘舆,比拟社稷,这是干嘛? 造反啊。 天子虽然被控制在许都,可人还没死呢,这就想谋权篡位了? 所以这是道送命题,刘表手下的这些官员宾客,只要还理智,就根本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说话啊,怎么一个个哑巴了?” 见众人默然不语,原本还比较兴奋的刘表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都五十八岁了,都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怎么能不让他心急如焚? 一旁邓洪看了沉晨一眼,沉晨向他微微摇头,邓洪便把头埋了下去。 大家还是没有发言,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唯有蒯良微微思索之后,站起来拱手说道:“明公为汉室宗亲,如今国家危难,代天子为江山社稷祈福,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是怕世人误解,还需应当谨慎行事。” “是啊明公,还请三思而后行呀。” “此事牵扯甚大,恐遭天下人非议,因而明公且莫要冲动行事。” “明公,我亦觉得如此。” “祭祀之事是为了社稷祈福,我觉得也可以不祭祀天地,明公先祖为鲁恭王,不若祭祀家庙,以求大王保佑?” “不止是鲁恭王,高祖亦可供奉。此皆明公先祖,祭祀祖宗,何错之有?” “卑以为子商、元机他们说得不错,可祭祀先祖。” 众人各抒己见。 大家都不是傻子,显然刘表是想试探下大家的意思,如果不能把苗子摁死,那么说不好将来他忽然学袁术,一下子称帝,这不是找倒霉吗? 所以纷纷都是请刘表三思而后行,希望他能再斟酌斟酌。 不过也有几个比较圆滑的,支持刘表祭祀,但不是祭祀天地,而是祭祀祖先。 这些人像刘叡、韩玄、赵范、刘度等刘表亲信都是如此,既不算得罪刘表,也不算是犯忌讳。 毕竟汉人最信奉的神灵除了头顶上的苍天以外,就是自己的列祖列宗。 刘表是鲁恭王之后,刘邦也是他的先祖,大家都一样是老刘家血脉,凭什么不能祭祀我的祖先? 别说是世人,就算是天子都挑不出毛病来。 唯有刘表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要的可不是祭祀先祖,而是获得像天子一样的权力地位,要真变成祭祀先祖了,那他的试探还有什么意义? 不过刘表城府极深,知道现在大家反对态度较为明确,便又转换了笑容道:“诸位也不用惊诧,我亦只是想为江山社稷和天子祈福,别无它意,今日是为我荆州大才北方归来接风洗尘,就不聊其它,上宴吧。” 说着一挥手,早就准备好的饭菜就开始往上端。一群群身姿妙曼的舞姬、乐师就从屏风左右两侧走出来,列于大厅中央的空地处,开始演奏音乐,跳起了舞蹈。 这是当时权贵们最喜欢干的事情,特别是他们老刘家,从刘邦开始到汉灵帝刘宏,再到刘表刘章,无一不喜欢接着奏乐接着舞。 只是有了刚才的小插曲,诸多官员们心事重重,味如嚼蜡,也不敢多说多问,一个个低着头埋头干饭。 整个厅内,除了干饭声和歌舞声,也就没有了其它声音。 过了午时,歌舞声停,饭菜也下肚,宴会结束,刘表便起身说道:“今日宴会就到这里吧,阿晨,你先在府中等候一下,子柔,你跟我来,其余人便散了。” “唯。” 众人便散了宴会。 蒯良跟着刘表去了后院书房商量事情去了,沉晨则送宋忠王粲到骠骑将军门口。 “师君,仲宣兄。” 沉晨站在门口向二人拱手说道:“今日我并无冒犯之意,也没有想到你们会来。” 宋忠摆摆手道:“无妨,你长大了阿晨,经义你走出了一条新的道路,也北伐攻打了曹操,证明了自己,我这个师长,确实不如你呀。” “还请师君莫要说这些话。” 沉晨恭敬道:“师君一日是我师,就一世是我师,师君教我的做人道理,我亦会牢牢谨记。” “唉。” 宋忠长叹道:“未来之路,还很漫长,且行吧。” 说罢转身上了马车。 王粲则是说道:“阿晨,你有国士之风,但......” 他看了眼左右出来的刘表各官吏门客,迟疑片刻,还是没有敢把话说出来,只是道:“还请慎行。” “多谢兄长。” 沉晨其实知道他要说什么,谁都不是傻子。 今日刘表其实就是在放一个信号。 要刘表是大汉骠骑将军,荆州牧,大家肯定还愿意跟着他。 可他要是想搞别的事情,那还是算了。 所以王粲也算是在劝一劝沉晨,有的时候千万别为了报仇,而误入歧途。 二人离去。 沉晨便又走回了厅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