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景润帝停了下来,似想从叶青脸上看到惊慌失措的表情,亦或是听到叶青不知所措的声音,可是他失望了,因为叶青的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容,一双眼睛如日般明亮,如月般清澈。
说实话,他很讨厌这样的笑容,更厌恶这样的眼睛,可是他现在却不能表现出来。
见叶青仍不说话,无奈,景润帝只能继续自己说,不能让场子冷了吧,再者说,对方没有反驳,就意味着对方犹豫了,就意味着他还有机会。
不怕你不开口,就怕你不动心。
“你可能在想,大祭酒会帮你,对吧?可惜,大祭酒已然自身难保,帮不了你的。”
景润帝自言自语道:“朕非是危言耸听,此刻大祭酒正在与六天鬼神交手,六天鬼神皆是这个世上的顶级强者,存活了不知千百载,实力强大,大祭酒这次绝难轻易脱身,纵然不死,也得身受重伤,无暇顾及于你。”
“再者,大祭酒得罪了太山府君,日后也绝难善了。”
说到这里,景润帝又停了下来,看着叶青的反应。
“说啊,接着说,你说得确实有些道理。”
这次,叶青给了反应,笑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事实上,景润帝的话不完全是危言耸听,好吧,大部分都是事实。
这些后果,在他动手前,他就想到了。
可是没办法,谁让大祭酒不给力呢?
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帝京万千生灵为黄泉所污、变为恶鬼怪物吧!
他总不能坐视人间大好河山、红尘韶华沦为幽冥鬼蜮吧!
对不起,他做不到。
没办法,他只能出手。
但他,不后悔。
听到叶青开口,景润帝眼眸深处闪过一缕异色:“很简单,只要你就此退去,不再阻挠于朕,祸患自消。”
叶青问道:“就如此简单吗?”
“就是如此简单。”景润帝自信道:“待到今日事成,太山府君便可苏醒,朕亦将成为真正的阴天子,有太山府君与朕在,自可保你安然无恙。”
“不仅如此,太山府君苏醒之日,亦当赐予你无上机缘,助你前途无量,成就无上大道,长生久视。”
不待叶青说话,景润帝继续趁热打铁:“当然,朕也知晓你我之间有些恩怨,但冤家宜解不宜结,有些事情,当了则了,当放则放,未知你意下如何?”
“原来这就是你的办法啊!”
就在景润帝略显期盼的眼神中,叶青失望地摇了摇头:“好吧,我就不该指望你的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你不愿意?”景润帝一愣,失声道:“为何?”
“因为,我既不想当鬼,也不想当狗。”
叶青认真说道:“我只想,当个人。”
景润帝眼睛微眯,他自然是听出了叶青的意思,这是在骂他,骂他放着好好的人不当,却偏偏要做个鬼,而且还是太山府君手中的狗。
“当人自然是好,可是这个世上,有时候人并不好当,好人就更难做了,毕竟好人不长命。”
景润帝阴仄仄道:“只有识时务者,方能活得长久。”
“就像你这样吗?”叶青不屑道。
景润帝道:“至少我还活着。”
“活着?你连一点人性都没有了,何谈活着?”
叶青摇了摇头:“你这不叫活着,你充其量只是怨毒余恨未消、被人算计的腌臜可怜之物罢了。”
“不过马上,我就能让你解脱了。”
“你真要违逆天命吗?你就不怕昊天鸿他们吗?你就不怕得罪太山府君吗?”景润帝怒吼道,颇有几分色厉内荏,更多的则是不解。
难道,真有人不怕死吗?
“怕啊!”
叶青坦然道:“可是因为怕,有些事情就可以做吗?因为怕,有些事情,就能不做吗?”
“记住,我不是你。好了,时间到了,你该上路了。”
说话之间,叶青手按地皇钟,无形钟鸣震荡,玄黄光芒徐徐垂落,衍化日月星辰、鸟兽河山,城郭人流,烟火人家,宛如一幅徐徐展开的红尘画卷。
“哼……”
景润帝闷哼一声,如不堪重负,腰身屈折如弓,手中的黄泉天子剑亦弯折如月,脚下的浑浊黄泉,陡然安平如镜,波澜不兴。
然则,黄泉之下,却是雷鸣不断,轰鸣不绝。
只见那条因黄泉天子剑而洞穿的两界裂隙,亦开始扭曲、坍塌。
“要去哪儿啊,还是给我留下吧!”
幽冥之中,大祭酒横手平推,如撼昆仑,将挡在身前的泰煞、昭罪、明晨悍然轰飞,然后伸手虚握,如摘星辰,如揽日月,本欲脱离战场,出手阻止那条裂隙坍塌的连宛,骇然发现自己竟然不受控制,被无形伟力扯着,向大祭酒飞去。
连宛身下的莲花轻轻旋转,花瓣纷纷飘落,一花一世界,横亘在两人身前。
而大祭酒只是松手握拳,一拳向前递出。
勇往直前,我心无羁。
便是大千世界被一拳洞穿、打碎,而大祭酒亦如横越天涯如咫尺,忽然出现在连宛身前,一拳轰在其肚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