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日前,下雁荡山,出无生谷,经乱雪海,过龙腾江,至火龙山,得一剑,曰风雪路。”
白猿声音不疾不徐,但身后的风雪却越来越急,天地愈来愈寒。
“请品鉴!”
话方出口,有风雪从遥远的天地吹来,似是起于雁荡山,有了雁荡之高,经乱雪海,有了乱雪之烈,过龙腾江,有了龙腾之壮,当风雪至火龙山前时,雁荡之高、乱雪之烈、龙腾之壮已融为一体。
于是,白猿骈指如剑,向前递出。
一指递出,身后风雪聚一剑,亦高,亦烈,亦壮,风雪为剑,即天地一剑。
“好剑!”
龙山公赞了一声,声起之时,赤焰汇聚,于天地间化为一个遮天巨手,巨手竖立,即是天地倒悬。
你有风雪天地化一剑;
我有赤焰天地凝一掌。
“轰……”
风雪与赤焰交锋,天地与天地碰撞,方圆数十里之内,水火交织,忽红忽白,忽冷忽热,形成一幅美丽、壮阔的景观。
只是于这美丽、壮阔之下,天空无声破碎,大地无声皴裂。
慢慢的,风雪消融,赤焰消散,天地复归于平静。
亦于此时,白猿动了。
只见白猿收回淌血的双指,握住怀中的长剑。
当握住长剑的刹那,白猿的气势变了,不再漠然,不再冰冷,而是变得忧愁,变得沧桑。
然后,白猿拔剑,人随剑走,剑伴人行,向前刺出。
这一剑,如跨越了岁月长河,阴阳时空,梦幻而又沧桑,满是红尘气息与人世无常。
这一剑,是朝阳晨雾下,一名慈祥老人,在指点一个小孩,呀呀学语,习武练剑,那是人世之暖;
这一剑,是山林溪流间,几名少年嬉戏玩闹,那是人间之乐;
这一剑,是白雪皑皑中,一具尸体躺在地上,鲜血如梅,冰冷无声,那是红尘之悲,人生之寒,心中之恨。
这一剑,是风雪孤峰上,孤身独立,以风为友,为雪为伴,以剑为命,风雨不改,日夜不辍,那是人生之孤;
这一剑,是红尘俗世内,以血砺剑,以命磨刀,生死无惧,世事变幻,那红尘的酸甜苦辣,生死无常。
所以,这一剑,是喜怒哀乐,是悲欢离合,是世事无常
,是岁月无情,红尘沧桑……是过往人生,亦是红尘沧桑。
人生一剑,红尘一剑,即人生路。
面对这一剑,龙山公再不像先前那般轻松,只见整个火龙山颤抖起来,山石滚落,露出盘旋如龙躯一样的山体,磨盘大的鳞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五彩斑斓。
下一刻,龙躯蠕动,鳞片摩擦,火光四溅,一条火龙冲天而起。
火龙冲天,如一颗太阳冉冉升起,当升至最高处时,万里云天,顿作赤红,天地如染。
旋即,火龙俯冲而下,如日天坠。
纵然是日坠于天,白猿仍是持剑向前,只是剑尖微微斜挑向上。
龙来,那就斩龙;
日落,那便碎日。
“苍……”
“吼……”
一声剑鸣,一声龙吟。
剑鸣悠远绵长,满含人世沧桑之意;
龙吟雄浑浩大,饱含毁天灭地之威。
当剑鸣与龙吟重叠之际,亦是人世之剑与赤龙大日相撞之时,一白一赤两道涟漪,蔓延而出。
两者所过,天亦崩,地亦裂。
方圆天地,尽为混沌。
九息之后,方有声音起于微末,是剑鸣之声,是日坠之声,是地裂之声,是天碎之声,声声相融,即是鸣于九霄。
万里天地,亦于刹那变得干净明澈,也于风雨也无晴。
而于这方天地间,有两人背对而立。
一人白衣如雪,不染风尘;
一人金袍烈焰,白发飘飘。
“好剑!”
白发老人,即是龙山公,率先开口道:“这一剑,叫什么?”
白猿回答道:“人生路。”
“人生路?”龙山公笑道:“漫漫人生路,一剑起风云,剑如其名。”
“自然是好剑。”白猿说道。
“不过,剑是好剑,却还杀不了本座。”龙山公淡淡道:“所以,你输了。”
“是的,我没能杀了你,我输了。”
白猿声音仍旧漠然,无喜无悲,无畏无惧:“不过,你也没赢。”
白猿声音方落,手中的长剑,寸寸断裂。
断剑未落,已化为粉尘。
当断剑化为粉尘时,白猿的脸色已变得惨白无比,嘴角留下殷红鲜血,
皮肤毛孔间亦渗出殷红鲜血,白衣染血变红衣,鲜血落地化红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