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天毫不掩饰对囊中之物的不舍,在燕华目光的逼视下,他万般心疼地掏出四颗星碎石,比了比大小,又将一块略大的塞回去,重换出来的一块星碎石足足小了一圈。
其实他倒也没那么短视,他早就发现,跟着李幼蕖,断没有吃亏的份。这姑娘宁可亏自己,从来不会亏别人。
只是他还发现,他将心思外露,甚至将自己的窘态与为难夸张点表现在外,最好是带点狼狈,便能逗得几位姑娘开心,队伍氛围便更活络。大家看到他,便自带了几分喜气,这也是善缘啊!
他挺乐意做这个牺牲小我成就大家欢乐的人。
众人果然被谢小天逗笑,嘻哈了一阵,各自也取出两只空玉瓶与四块星碎石来,还嘁嘁喳喳地也开玩笑比划了一下大小。
“我的这块太大,只怕要吃亏。可竟是找不到小的了!”
“我这块是不大,可成色好!真是舍不得!”
“你不是说你只挖到四块的么?怎么我看你还能换来换去?兜里是不是还有?”
“你问的时候是四块,后来我顺手又掏到两块,难道都要告诉你?”
幼蕖不明白祈宁之与真海两人之间为何突然斤斤计较起来,但是也晓得他二人只是爱争个上下,不会真伤和气,便也只管笑着看他俩锱铢必较地磕牙斗嘴。
一时布置完毕,大家都甚为满意。
祈宁之更加高兴,因为幼蕖终于忙完了这变异的鲸吸阵,就可以有空与他一同出行了。
为了防止意外,六人约定了都不得单独外出,须是结伴而行。
幼蕖没空时,祈宁之身边始终是真海。
戚大被阿海接连数日吹毛求疵地各种嫌弃,偏又不找别人结伴,只盯着他同进同出,他耐心早就告罄,恨不得翻脸。
终于幼蕖解决了营地里那堆老树根,祈宁之的欣悦远胜过了得到灵液的欢喜。
他理所当然地成了幼蕖的出行同伴,这得益于他在追溯情分时力压真海,申请速度上又险胜燕华,成功拿下那个热门的位置。
绿柳浦风景如画,可曲径探幽,亦可溪涧戏水;可携手登高,亦可比肩翱翔。
眼前景物心头意,耳畔笑语身边人,都是美极!
祈宁之觉得,他这段时日过的,真乃神仙日子!
从前他怎么没觉得,这水,这树,这绿,一草一木、山岭溪河,都可以沁入神魂!那种美是其次,关键是那种即时发现身边之美的细微感触,令人宁静又欣喜。
时不时的欣喜连成了串,整日价便有一种介于清醒与微醺之间的美妙之感。
清醒是因为知道自己仍在理智状态,微醺是因为那种美妙令人没法不陶醉。
他喜欢的,她也懂得欣赏。她微笑时,他能知道缘由,可能是一朵花开,也可能是偶尔听到一声鸟鸣,甚至只是为林间洒落的一线曦光。
若遇小景可驻足,他放慢脚程时,她往往亦正好停步。
有时只对望一眼,不需言语相和。
有时发自内心的惬意轻叹,自有对方会心一笑。
其实说话不多,最多,只消两个字。
如,他道:“你看……”
顿一顿,这一息的不语,是因为有太多情境不是语言可以传达,但他相信她能明白。
一息后,她会接:“是啊……”
他便知,那难言微妙的情境,她同在其中。
真海每日里见祈宁之与幼蕖笑微微同出,又意融融而归,似是每天都发生了什么好事一般,也忍不住去问祈宁之:
“你们今儿去了哪?难道是捡到什么宝贝了么?”
祈宁之一掸衣襟,神情澹然:
“你这小和尚,就见不得人心情好么?我们就在河边闲坐了坐,聊聊功法而已。”
“那你们是功夫上有什么新发现么?”
“你放心,要有新发现,即便我不说,九儿还会瞒你?”
这倒也是,真海狐疑地看了看幼蕖,幼蕖笑着点头。
晚间,祈宁之摊开自己的潮音竹简,这是他从少清山就开始的日志,为的是记下生平所见、所思,点滴琐碎与间或精彩,都记下。回味时,可知自己如何成长而来。
留在绿柳浦后,他已是记了好几篇。
“清都一千五百七十七年,入绿柳浦历练……”
这几日与幼蕖同行,好睡早起的,竟没顾得上继续日志。今儿被真海一问,他突然觉得是该记下些什么。
他只觉得腹内满满的都要倾出来,可竟不知从何落笔,真是欲诉无从诉。
日间所历,真的太过普通、太过平淡了。
回想起日间同游,也就是他与幼蕖东看西看,累了便闲坐岸边,东一句西一句地交流心得。
随意垂目,便可见油油水草舒展轻舞,被水流冲成梳齿。伸出手,有清亮的水流围着手指头打旋,清凉微痒,水中二人倒影相视一笑,细碎的感触如羽毛在心头拨动。
水中有何见?并无特异之处。水清、石洁、鱼小、草青。难道要写一笔,此河格外秀美?
确实,小小溪流将鹅卵石冲刷得玲珑圆润,连冲出的漩涡都那么好看,清澈透亮,像一枚枚水晶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