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色壤难得,郝瑗轻易不给弟子使用。没想到韩冉冉这个尚未筑基的小弟子徒手栽出的烟光草竟然有转青升阶的迹象,郝瑗如何不惊喜?幼蕖完全能理解。
只是,幼蕖看重韩冉冉,便对她格外留意,这一看,便发现其神情有异,她不仅过于积极地往药圃方向指引,还似有意无意地拦在通往果园的路上。
而且,韩冉冉来的方向,也不是药圃,而是果园。
一想起与韩冉冉亲厚的两名赵姓顽劣少年,幼蕖似乎悟到了什么。
说实话,她对韩冉冉观感虽不错,却很不能放心,主要原因便是这小姑娘自身条件虽好,却有一双联系紧密又时时可能失控的好友,麻烦不断。
所以先前郝瑗各种明示暗示要将韩冉冉推上玉台峰,她也只作不懂,为的是再观望观望。
若别人来引路,按照幼蕖素来予人方便予人周全的性子,也就笑笑从了。可此刻,她却不想顺水推舟地应付过去。
“马头峰的药圃向来出名,青色烟光草甚得几位真君心意,幼蕖是知道的。只是成熟的青色烟光草我早见过,此刻倒是只想去看看我从前培过土的小金灯长得如何呢!”
幼蕖委婉而坚定。
郝瑗醒悟过来,自笑道:
“瞧我!光顾着自个儿,都忘了本来是要干嘛的!李师妹,这边请!我们先去果园!”
郝瑗果断迈步,路过韩冉冉时,他眼神扫过她的面庞,眉头微不可察地拧起了一点。
韩冉冉自知方才有些不合规,心下亦是一拧,总不能硬拦在路上?她只得先低头退开一步。
可她到底不放心,见郝瑗、幼蕖几步就上了前,背影转眼远去,她咬咬唇,终于忐忑不安地跟了上去。
将至果园时,只听得里头一阵喧哗,闷闷的撞击声接二连三,更有几声尖利的怪叫刺人耳膜,明显是有人生事。
幼蕖与郝瑗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些了然,就这叫声,他们都听着耳熟呢!不是赵袊、赵慡,还能是谁?
看来,这果园里正闹腾得不可开交,而罪魁祸首,多半便是那二赵了。
幼蕖一笑,她是觉得好笑,果然如她所料,难怪韩冉冉对他们来果园隐隐有阻拦之意。
郝瑗亦笑,只是他笑得无奈,有对韩冉冉的失望,亦有在幼蕖面前的尴尬。
他闭眼再睁眼,深深叹了一口气,自我解嘲道:
“让李师妹你看笑话了。幸好你不是外人,不然,我这老脸,可真没处搁。”
幼蕖倒要开解他,笑道:
“郝主事何必自责?马头峰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只是有人天生顽劣不受管束,并非主事之罪。”
郝瑗摇摇头,叹道:
“这两人本性难改,我早就不抱指望了,我是为……”
他话说一半,幼蕖却也明白了:他难堪的是不是这二赵——大家对他们的劣行早就习以为常,而是为先前半明半暗地将韩冉冉往玉台峰推荐而惭愧——韩冉冉半路想引走郝、李二人,分明对二赵的行为是知晓甚至纵容的。
郝瑗长叹后脸色一正,拱了拱手,随即足尖一点,幼蕖只看到他像一只大鸟,轻飘飘一个腾起就不见了踪影,却不见任何力量波动,心道:这位郝主事虽然资质输人,可根底倒是打得深厚。
下一刻,果园内就传来郝瑗的质问声:
“赵袊!赵慡!你二人平日追鸡撵狗的我也就不事事计较了,可这果园关系着大家的收成,你们为何如此胡闹?我早说过,不许在果园起争斗!有什么事出了园子再理论!”
幼蕖缓步而行,她行至那几株熟悉的小金灯果树下时,正看到那双高个儿如歪长竹条的少年杵在郝瑗身前,一个嬉皮笑脸,一个脸色淡漠,但都昂着头直视前面,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略远一点,是马头峰的小群弟子,其中有幼蕖认得的杨德勇、蒋昕、冯星儿等人。这里头有来拉架的,有来帮手的,三三两两地站在那,都在观望郝瑗的处置。
杨德勇、蒋昕、冯星儿这几名弟子脸上皆是气恼之色,应该都是二赵的对立方。
尤其杨德勇,他额角嘴边几片青紫,还气愤愤地瞪着赵袊与赵慡,一手持剑,一手紧握着寒铁拄拐,犹自咬牙切齿、跃跃欲起的神气,只不过碍于主事已至,他才按捺住自己。
蒋昕与冯星儿略好些,都未动兵器,可也看得出鬓发凌乱,衣角有扯破,应该是刚刚打斗的痕迹。
更别说果园里一片狼藉,如被狂风砂石卷过。
果树下本栽着整整齐齐的几畦灵草,此刻被践踏得俯伏泥中,七零八落、茎叶断折。
草泥间还掉落着许多灵果,也被踩踏得肉烂汁溅,管你什么小金灯、小红灯,此刻都成了火烧再水淹过的破烂灯。
便是幼蕖,也瞧得心疼不已,更别提主事郝瑗了。
郝瑗脸色竟然没有幼蕖想象中的难看,幼蕖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种认命的颓丧。
韩冉冉恰于此时步入果园,她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那种惴惴不安完全浮现在圆圆的小脸儿上。
幼蕖心里叹气,她完全能体会郝瑗的颓丧——他对这位心爱的弟子韩冉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