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弟子都是好脸面的,轻易不撕破脸。
一声“滚”足以令人颜面扫地。
幼蕖等都诧异地循声看过去,只见江燕儿面如寒霜、翻眼朝天,嘴角斜挑,神情鄙夷,只当于简言如街边走狗一般。
六人同行,她单身落在最后,有意无意地避开结伴,看着格外高傲又冷清。
其实小于是有心将她拉进群体,便主动活络气氛,又先跟其他人都聊过,这样再跟她搭话才不突兀。
幼蕖虽知于简言豁达,却也不免心头一紧,与杼羽对望一眼。
小于摸摸头,露出些尴尬之色,道:
“嘿嘿!我真不讨喜啊!打扰了!”
他一拨自己的存菊剑,边往杼羽这边飞,边自我解嘲地跟了句:
“滚是滚不得的,我得摔死!”
幼蕖“扑哧”一笑,小于这性子,难怪大家都喜欢。
只是江燕儿性情竟然愈发古怪了,从前她是略有些孤芳自赏,但也就是矜持了些,却从不跟人恶语相向,像这样当面给小于没脸,幼蕖还真没见过。
大宗门的弟子,哪怕彼此不喜欢,也还都顾忌着表面和气的。君不见,即便是田雨因、袁喜夏那样总看不惯人的,见了幼蕖的面也还要假假一笑呢!
这位江燕儿,还真是什么情面都不在乎了。
不过幼蕖对江燕儿如何并不在意,她哪怕一句话都不跟大家交流,太太平平走个来回也就完事了。
幼蕖用不着刻意结交示好,甚至还有些微微同情这位性情古怪的江家小姐。
幼蕖倒是有些担心景明师姐。
景明很明显有心事,一路有些闷闷的,偶尔和幼蕖话语,也有些敷衍,素来的冷静利落失了大半。
而且,越是向北,景明越是心事重重,时常漫无目标地四处张望,眼神中不时有哀戚之感,似是找寻什么人,又似怕见什么人。
幼蕖心里纳闷,又不便明问,只能暗里留意着,看有什么可以帮她的地方。
同行的陈知秋亦是大茂峰弟子,幼蕖便有时与他闲聊,旁敲侧击地问他出行前后大茂峰可曾出什么事,但陈知秋茫然摇头,表示一切正常。
“景明师姐是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陈知秋也发现了景明的异常,可他只能以自己的理解来猜测,“她在万顷碧安静久了,莫非不太习惯出远门?我第一次出门历练的时候,也是又紧张又不安,就好像随时会对敌一样。”
幼蕖自己心里其实也烦着呢,也只想安安静静地自己发呆想心事,想怎么求到卓荦寺的秘法。无奈她被按了个此行的“队长”的名头。
本来论资历论修为都该是景明来担这个名头才对,可景明出发前坚辞,黄鹤真君和苍羽真人看了看,不约而同地都将指头点在幼蕖头上。
所以,幼蕖还得多操些心。
她只能嘱咐陈知秋多照应着景明师姐,有什么事及时告知。
幸好陈知秋极懂事,又是细致温和的性子,一口便应了。他其实年岁与景明相当,只是入门略晚,做起事来稳重又周全,不像师弟,倒像个兄长。
幼蕖觉得,除去此行因自有目的而有些惴惴,此番出行实是自己历次以来最省心轻松的一次。
一来是太玄州往乌朔州向来太平,路线也是开辟已久的熟路,沿途常有各派修士往来,都是正统道门中人,不乏熟识面孔。不像从前历练要时时提防不法劫道,甚至防备妖兽魔人,难免时刻紧张。
二来,本身没什么特定任务要完成,大家行路之余顺手采集渔猎,只为添两分行路乐趣,得了是意外之喜,不得,也犯不着焦虑。不止是幼蕖,大家都颇为享受这轻松行路的愉悦。
再有,队伍里三名男弟子都勤快得很,揽下了大多杂务。打尖扎营,饮食起居,都操办得妥妥当当,用不着幼蕖多吩咐一句。
杼羽很会察言观色,小于惯会插科打诨,陈知秋负责查漏扫尾,这一路虽不算一团融洽热闹,可安宁顺意,很是舒服。
江燕儿也就开始凶了小于一声,后来见他浑不记仇,反而还处处顺着她脸色,渴时递水,累时摆座,索性骄纵了个够,什么事只要懒洋洋喊一声“小于”,这碎嘴于就不计前嫌地乐颠颠地来应差了。
杼羽本有些替于简言不平,可见小于还挺爱被人差遣的,绝不是假装的热情表面的客气,当差当得真心实意积极性高涨,只能叹此人皮痒,被磋磨才舒泰。江燕儿又是个女娇娘不好跟她计较,他也就不管小于了。
陈知秋待景明处处体贴,还刻意寻些有趣的话题引她说笑,景明起初略见生分,渐渐几日下来,也知幼蕖与陈知秋的心意,不好拒人家千里之外,起初是勉强敷衍着搭话,可后来,在这无意说笑间,竟然心情平缓了许多。
一路都颇顺利。
只一点,莫名其妙沿途似有人留意这支六人小队。
也不是被人跟踪,也不似恶意窥伺。
也不是一直被盯。
而是,每隔一段路,就遇上一两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出门在外,有人眼神扫到他们本也很正常,他们也会下意识看看别人呢!但这些人都似已等候在那里,看到他们出现,竟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