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向道者多,能进入各家门派,都是身具灵根又有道心之人。
道门弟子中能发现自己在佛学上的悟性更胜一筹的,十无一二。再挑女弟子里能有佛心通灵者,估计少之又少。
难怪祈宁之那样担心幼蕖会被卓荦寺拉过去,真海听了她胡诌两句偈语,误以为她有慧根,真个动了为宗门招揽人才之意完全可能。
祁大哥是怕自己变成了不留秀发的比丘尼么?幼蕖心里转过这个念头,不由暗暗一笑。怎么会?
幼蕖用“如是观”掩住面目,在一堆莺莺燕燕里转来转去,闲若无事地留神倾听她们说笑交谈,倒也听到几句可取之句,看到几位可取之人。
细细一打量,果然有气度沉静、眉目有光,确似有慧根之人,便留心记下了,稍后报晓于真海。
她此刻是局外人的心态,便格外宽容与超然。也暗自好笑,女子聚多了,果然格外热闹,吵得可爱。若真海在此,小和尚只怕禁不住这么多师姐师妹的笑语,立时就要捂耳奔去。
忽然,她一眼瞥见一道熟悉人影——虽然也是穿着缁衣,可其秀发如云、眼若流波,身形曼妙,丽色超群,与一众素净寡淡的女比丘截然不同。
邝沅!
八派合练在西北遇上的魔门对手之一,天择宗的邝沅!
幼蕖的晓梦术还是跟她交换学来的呢!
她怎么会在此地?
幼蕖突然想起自己在那养济院张娘子的梦里所见,张娘子对面的黑影虽然模糊,却依稀与邝沅身形有些相似。
如此一看,倒是对得上了。
这邝沅天然一种风流态度,即使故意简素装饰、低眉顺目,往老实上装,可依旧醒目,也不知她自己晓不晓得?
而且,邝沅极为敏锐,幼蕖不过是多注目了几眼,她就有所察觉,柳眉一挑,秋波宛转,已然眼锋锐利地睨视过来。
幼蕖一怔,下意识回避了直视,随机省起自己改换了容貌,邝沅应该不认得自己,如此一让,倒像自己有些心虚了,遂又若无其事地对望过去,只当是自己被此女所惊艳。
比起佯作城府的幼蕖,邝沅才真的是老狐狸,她定定看了幼蕖两眼,若有所悟,突然冲着这边嫣然一笑,眼里又是戏谑、又是挑衅,竟似熟识一般,毫无初见陌生人的生疏。
幼蕖一笑,索性抹下额头上的“如是观”,亮出自己本来面目。
那邝沅果然毫不意外,只是笑得更加风情万种了,肩垂腰拧,含情脉脉,加上肢体有意无意的柔曼姿态,哪里当幼蕖是个同性姑娘,简直当幼蕖是值得撩拨的对象了。
幼蕖给她那水波荡漾的眼神瞅得面上发热,知道在这眉来眼去的对峙上自己实在不是邝沅这魔女的对手,不由暗暗咬牙,心道:自己这是给真海挡了一劫呢!回头得狠狠敲诈一笔这小和尚,非得敲出实打实的好处来!
幼蕖眼皮才一霎,就见对方挑眉露出一个邪气十足的调笑,十足的嘲弄意味,她不由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正要抓住这魔女,却眼前一花,邝沅原先的站立之处陡然空空,竟是不见了人影!
按理说,卓荦寺法华会期间是禁止法术与飞行的。
幼蕖下意识四处搜寻,并未发现什么痕迹,耳边却有余音袅袅:
“你这妮子逼人太甚!我邝沅想洗心革面,投入佛门重新做人,难道这机会都不给我么?”
语音无限幽怨,如泣如诉。
幼蕖一愣,一时竟无法判断真假。
在西北时,她与邝沅虽分属敌对阵营,可谓势不两立,几次要博个你死我活。可她对这邝沅其实并无多少恶感,甚至,还对这位身处魔门的女子隐隐有些敬佩之意。
当然不是因邝沅长得实在好看。
实因邝沅一来不似邢老三、简之行那些真正的魔门妖人专使摄魂吸灵的阴毒酷烈手段,确实是有几分真本事和谋略的。
二来,邝沅虽然风流貌美,却不曾以此为晋身之阶,不沾淫邪,颇有些洁身自好的品格,为此,一直觊觎美色的孔唐等人没少磋磨她,她也始终不曾献身求饶。
同为女子,皆知女子生存不易。尤其是魔门这种风气里,邝沅要是想奉上自己以博强者照顾与事事方便,立时可成。但邝沅一直忍耐周旋,始终不曾失了底线。
后来,幼蕖还与邝沅做了笔交易,自她处习得晓梦之术,解了白驹城真假城主之谜,虽然是利益交换,但幼蕖心底亦是领她一分情的。
甚至,在孔唐率众对八派合练小队追杀期间,幼蕖觉得,邝沅竟然有几分出工不出力,不知是她自己偷懒,还是不想往死里得罪道门弟子。总之,这不是个典型的魔门妖女,更非十恶不赦之辈。
故而幼蕖对这邝沅观感甚是复杂,当然,幼蕖并不曾因这复杂而掉以轻心,阵营对峙的警惕始终保持。幼蕖看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暗暗摸上了青梗剑。
此刻双方都给看破了身份,邝沅竟然抛出这么一句“弃暗投明”之语,幼蕖震惊之余一时也辨不出她是真是假。
难道,孔唐之流对邝沅的觊觎终于逼得她下决心要自魔门脱身?可是,养济院张娘子梦里的那黑影又是怎么回事?养济院以慈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