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赶上囊谦制造农具的大潮,黄胜宵顺便还复古了一把,用上了铳锹、铳镐这种万历年间的老东西。
刘承宗此时提在手上的三眼铳,就是一杆铳锹。
其实就是在三眼铳的另一头装上铁锹,既有高于农民起义军的远程射击能力、又有不亚于农民起义军的近战能力,还能甩开膀子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土工作业。
干到兴起,刘承宗干脆把三眼铳卸了下来,只提铁锹干起活儿来。
别看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土工作业这种军队必修的技术反而不太行,也就比康宁农奴稍强一点,还不是强在技术,而是体力和力气比人家大。
他在鱼河堡整天练的都是队列和个人技艺,贺人龙为避免士兵哗变和累死,基本上没安排过土工、拉练这种消耗体力较大的训练。
想提升军队战斗力很难,但降起来非常容易。
在挖掘壕沟的效率上,刘承宗基本上等于吉祥物;但在吉祥物的效率上,刘承宗是最厉害的那个。
他们这可不缺吉祥物,除了负责防务的部队,各级将校都在埋头苦干,士兵们同甘共苦,康宁府的贵族们也加入其间,那帮人的效率其实还不如刘狮子呢。
但刘承宗看重的不是效率。
挖壕沟筑营地时,这支军队能短暂地不分阶级,人人被三道壕沟累得筋疲力竭,忙完了杀羊宰牛,共同完成人生的吃苦享乐,三营士兵作为集体第一次弥合在一起。
刘承宗的营地设计很简单,山谷被小河分成两岸,在左岸最宽右岸最狭窄的地方,于左岸挖掘出第一道四方壕沟作为狮子军的阵地,同时堆土墙铺油帐布,以防备即将到来的雨天。
而在南边百步相隔的右岸挖掘第二道壕沟,以保护后面的部队,方便骑兵出击。
右营的马队要出击,就要先从左岸渡河,从右岸奔赴战场;蒙古马队要想袭击他们在后方的辎重,也需要走这条路,都在铳炮的射程范围之内。
刘承宗赶在下雨前构筑防线,山那边的蒙古军队却在等雨来。
在山那边的蒙古大营,风尘仆仆的额楞赤正高声宣读律令,对固扬拔都儿执行战败处罚。
额楞赤不是贵族,是平民职务的名称,类似传令兵,负责传达会盟、战争、那颜死讯等重大消息的人,此时此刻他们是绰克兔台吉的使者。
固扬在黄河源战败的消息传到绰克兔台吉那,正逢先锋百将在归德千户所战败,两个路兵马战败的消息同时抵达,令绰克兔极为恼火,直接让人取过律令临阵宣读。
拿律令就意味着照章办事,由于长时间处于分裂,喀尔喀律法与土默特和瓦剌的法典除了尊崇大汗之外,都有许多不同之处。
而对于绰克兔台吉这支蒙古联军来说,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照章办事了,没别的原因,就是穷。
按照律法,固扬拔都儿因临阵脱逃被罚没一百副铠甲、战马千匹、骆驼百峰;逃回来的三百多名哈刺抽披甲的被罚铠甲一套、战马四匹;没铠甲的被罚乘马两匹。
算上攻占古如领地的所有收获,固扬都没有一百副铠甲和一千匹战马,他的士兵就算没打败仗都没达到人均四匹战马的程度。
但怒不可遏的绰克兔台吉就是这么处罚了,而且还给固扬提供了解决办法,这些东西算欠的,他们没有,但山那边的汉军有,击败汉军之后,从战利品中扣除处罚。
除此之外,绰克兔台吉又调集了几名附近原用于攻占黄南小河套的那颜贵族,全力支持固扬的南面作战。
听着额楞赤宣读律令,固扬垂着脑袋在心里骂骂咧咧。
这些律令也就能处罚处罚他了,反正别人也不听,有本事你给岱青宣读律令去啊!找得着嘛?
此次作为援军抵达的大贵族首领也叫岱青,被人们称作喀尔喀的浩吉格尔阿海岱青。
这个不明觉厉的名字有点绕口,不过非常容易理解,浩吉格尔是头发稀少或秃顶者,岱青是善战或聪慧。
信达雅过来大概就是……光头强?
阿海岱青抱着胳膊站在不远处,脸上挂着冷笑,拢了拢鬓角坠下来的发辫,看着绰克兔台吉信使表演。
他心里非常清楚,绰克兔台吉并不是为了处罚固扬,而是用处罚固扬给处罚他们这些驰援的首领做铺垫。
因为固扬就是个穷光蛋,不可能拿得出战马铠甲,而其人又是绰克兔台吉的亲信,可不像他们这些会盟而来的强势贵族。
这段时间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见别人说,绰克兔台吉想当青海的汗了。
尽管同属喀尔喀,阿海岱青却不是绰克兔台吉本部,他从北方仅率领二千余骑,是黄教僧人从喀尔喀找来的入藏援军,实际上他和土默特的拉尊是同盟。
正因如此,他进青海是以入藏香客之名与甘肃总兵达成协议,横穿了甘肃镇。
问题是横穿甘肃镇之后,挡在面前的是刘承宗,光头强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