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是渡过黄河,遭遇围困的局面自然解除。
至于第三,则是叛军五十七营的矛盾已经空前尖锐,再聚在一起,迟早要自相残杀起来。
叛乱进行到这一时期,变得越来越复杂,他们的出身来源各不相同,有陕北人、关中人、河西人、山西人、河北人、河南人、辽东人、蒙古人。
有边军、秀才、卫所军、农民、地主、流氓、坐寇、强盗、书生、商贾、马夫等等,人生百态。
有些人起兵是为干大事,有些人愤然起兵迫于无奈,有些人满腔怒火复仇心切、有些人滥杀无辜草菅人命、有些人匡扶正义立身行道、有些人想招安换个一官半职、还有人想把所有人都杀掉换个干干净净。
单就这五十七个大首领,除了作为朝廷叛贼要被官军追杀之外,他们几乎没有任何共同点。
李自成率领本部闯营跟随横天王王嘉胤打过很多艰难战役,人们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吃过许多与官军正面对决的苦头,如今琢磨出一套以伏击引诱为主的成熟战法。
靠着多次驰援帮助友军、多次伏击打败官军,让他在诸多首领里很有威望。
但王嘉胤都已经无法压制那些互相看不顺眼的首领们,同时,李自成也难以抑制对许多首领的厌恶。
只有分开,才是暂时避免冲突的唯一方法。
很快,串联起的五十七家首领就在太行山里写好了联名信,由张妙手亲自送往屯兵武安的京营之中,呈现于倪宠、王朴面前。
与此同时,十余万躲避山中的义军正在借助太行山的层峦叠嶂隐匿队伍,加紧向南迁徙。
他们自涉县经山路南下进入泽州,大举进入王屋山修整。
人们赶至木板,尤其是李自成的闯营,还立起熔炉,把手上十二门狮子炮熔成铜锭分发部下。
这些炮是他早前从狮子沟高迎祥那用钱粮换的,都是两百斤的好铜炮,李自成下令时很心疼,但这连炮车四百斤的重量让它不易快速通过冰面,只能忍痛融掉,日后有机会再重铸。
不过究竟还有没有重铸的机会,李自成也不知道。
十一月二十四,在王屋山山沟里的关帝庙,闯营的将官齐聚一堂,人人戴着宣帽,穿得花里胡哨。
其实李自成对军纪的要求很高,他身边有不少老弟兄本身就是边军出身,起事逐渐显名后又追随几乎就是正规军的王嘉胤,还通过与狮子沟的贸易,得到高迎祥的指点。
对王嘉胤和高迎祥这俩过来人来说,他们对李自成的叮嘱可谓是老生常谈:纪律。
王嘉胤是陕西山西叛军的大首领,而高迎祥更像陕北一座大庙里的守护神——他的火炮和编制会保佑每个离开陕北外出闯荡的孩子。
如今李自成比较亲近的首领有混天王张应金、扫地王张一川、乱世王郭应聘、蝎子块拓养坤,被称作闯军五营,用的都是高迎祥那套早期狮子营编制。
这帮人在王嘉胤麾下组成战斗力最强的一部分,每人都有一个营,两千五百到三千五百人,除此之外还有携带女眷的小营,都在七八百人规模。
因为他们把家眷都放在狮子沟了。
这个来自当年刘承宗流动作战时总结出的编制很有用,极大地提高了首领们劫掠打粮的效率和生存能力。
其实李自成对于跟自己合营的首领,要求不高,战斗力强弱无所谓、只要求听话,伏击的时候别慌、进攻的时候别跑,行军的时候每个人最多只带一个女人。
仗打到这会,别的要求都简单,唯独女人,只有这几个人能做到。
他们将官士兵穿戴上也有统一要求,但无奈现在是冬天。
被围困在太行山里近半年的闯营无法弄到足够的冬衣,人们为了御寒,几乎把所有能找到的玩意儿都裹在身上了。
关帝庙里烧了半截的蜡烛火光闪烁,李自成对众人道:“渑池守将叫袁大权,我们就从那渡河,渡了黄河,我们就不跟他们一起了,只有我们五个营。”
张应金和张一川都是叛军里的老人物了,尤其混天王张应金在资历上非常老,早年是和刘承宗高迎祥合过营的。
张一川稍差了点,没跟刘承宗打过照面,这是个高迎祥的小兄弟,但王左挂被招安后,张一川就带兵跟在王左挂屁股后边,左挂子手下不少不愿招安的老练悍卒都投了张一川。
张应金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张一川啐出一口,道:“早看不惯他们了,等灭了这个袁大权,我们往哪走?河南旱完了涝、涝完了蝗,待不住,我们是进湖广,还是去找闯王?”
李自成问道:“回陕北?”
张一川摇摇头,神神秘秘道:“不,我听说闯王从狮子沟出来了,跟延安的官军内讧一场,拉了一百多门炮往南走,没准要去打西安城。”
内讧?
这是个比较特别的词儿,李自成眨眨眼,没听明白。
张一川笑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