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伊吹深深地望了眼特里休,他拥着玩偶的手指在听清对方所说的内容后微微一紧,面上却并没显出太大的情绪波动。 特里休触景生情,此时还在流泪,加茂伊吹不知道这泪水单纯来自哀伤,还是来源于她心中的恐惧与挣扎。 两次扑空,未能找到布加拉提的灵魂不仅仅对她是种打击,显然也在不断磨灭加茂伊吹的热情与精力。她怕加茂伊吹中途放弃,所以决定加大筹码,做出原本不愿去做的选择。 但加茂伊吹不需要她这样做。 她不了解他,只知道他年少有为,却不知道他的人生本身就是一场坎坷的闹剧,他做事从来不凭一腔热血。 ——理智会告诉加茂伊吹应该做些什么,而面对此时的情况,他明白,只有挽回布加拉提的生命才能书写圆满的番外剧情,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他能看出特里休对这间房子与母亲的怀念之情,不想她在冷静下来时对轻易地允许一位陌生人翻动她的回忆而感到懊悔。 于是与特里休意料中的回应完全不同的是,加茂伊吹嘴角的弧度缓慢落下,他眼中显出复杂的情感,通过视线尽数传递给她,却只在他口中化作无声的叹息。 他说:“我不需要你这样做,特里休。布加拉提是我的朋友,我与乔鲁诺也做了交易,两次搜寻无果还不足以使我改变决定,你也不用有这种担心。” 加茂伊吹似乎有些失望,他不想再多说什么,轻轻摇了摇头,又捏紧手心里的夹子,转身走出门去。 他一路攀着微微摇晃的楼梯爬上建筑物的天台,找了个还算合适的地方,将两只玩偶固定在阳光之下晾好,自己则扯过旁边一把同样快要散架的椅子坐下。 这个高度能让他朝上仰视根那根图山峰上错落有致的村庄,却难以融进本地人熟稔亲昵的欢笑声中;他也可以朝下将海岸线上的风景尽收眼底,但他同样无法奔进海里,做到完全与世隔绝。 世界上的一切,无论热闹还是冷清都总会令他困扰,他突然后悔不该将黑猫留在布加拉提身边——它为他提供自救之法,也是他最最信任的存在。 不过这样说来,如果禅院甚尔此时能出现在他面前,想必他又会产生另一种安心之感。想到这里,加茂伊吹意识到说不定自己刚才应该爽快地答应特里休的。 毕竟找到迪亚波罗于他而言的确是件重要的事情,他不该过多推拒。 各种念头反复撕扯着他的理智,让加茂伊吹面上平静,内心却煎熬无比。他用力按了按眉心,让自己别跟着特里休的思路跑偏,随后突然想通了刚才会委婉拒绝的原因。 说到底,他心中的第一要务仍然没变。 ——维持人设。 人设中仁慈的部分使他注定不会做出趁人之危、强人所难的事情。特里休是情感上的弱势方,但凡她在提出让他搜索家中物品时有任何一点不情愿,他都不该冒险应允。 好险。加茂伊吹只能如此 感慨。 他胡乱想着,太阳暖融融地化在身上,让他几乎产生了自己是在与玩偶一同晒干水分的错觉。他又想到神明世界——多希望若是他被做成周边娃娃,也有人愿意如此善待他。 高温带来的舒适感使他放松下来,连右腿残肢处隐约的疼痛也被迅速麻痹。 加茂伊吹在天台上睡着了,连特里休上来的脚步声也没听见,直到少女喊他。 “来吃晚饭吧。”特里休见加茂伊吹睁眼便收回了搭在他肩上的右手,“撒丁岛没有擅长日本料理的厨师,我准备了腌肉和奶酪,希望你喜欢。” 她已经调整好了状态,显然洗过了脸,加茂伊吹瞥了眼她的双眸,此时再难以从其中看出任何哭泣的痕迹。 这倒是避免了之后相处时的尴尬。 于是他也平静得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伸手去摸玩偶的表面,见两只娃娃都蓬松而干燥,便利落地起身将其从晾衣夹上卸下,又把借来的椅子摆回了原处。 “走吧。”他朝特里休微笑,平托起手掌示意对方可以先行一步,“请。” 特里休点头,与加茂伊吹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来到住所门口时,以相同的步骤打开了那扇陈旧的大门。 加茂伊吹进屋,惊讶地发现客厅的地板上整齐地码着几个箱子。 显然将东西放在这里就是想让加茂伊吹发现,特里休在注意到他的目光后,故作平静地说道:“这些都是我母亲的遗物,不算太多,如果你想要检查的话,应该也不会花费太久。” 停顿几秒,她转过身,去餐桌前拧饮料。 有替身加持,这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一件难事,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