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吹在意,禅院甚尔也愿意尽可能减少对方的苦恼。 “……在对于某物的渴求达到极致的时候,有些人很容易因为心中的执念失控,对吧?” 加茂伊吹也坐了起来,他抱着双腿将身体缩成一团,下巴放在膝盖上,又被环着的手臂遮住,只露出刘海下那双水亮的红眸。 “我就是其中的一员。并且因为曾经失去了太多东西,每当我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曾在什么时候失态以后,就会被惩罚般感到身体出现病痛般的折磨。” 他眯眼笑起来:“你真正见过了,应该会相信我说的话吧?‘这种性格的家伙很讨厌,为他处理后续事件也很麻烦’——我是有这样的自知之明的。” 禅院甚尔盯着他,神色平静,表情中没有任何异样的情绪,像是在听一个平淡到令人甚至想要昏昏欲睡的故事。 加茂伊吹承认禅院甚尔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倾听者,不得不说,在这样平和的目光的注视下,作为叙述者的他也会不自觉放松下来。 于是他长长吐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总会出些让你感到苦恼的状况。” 两人沉默下来,谁都没有再说话。 夜深了,房间里静得要命,禅院甚尔没说过他为何而来,也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依然坐在地上,微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认真而专注。 加茂伊吹也在走神,他正为自己此时展现出的理性感到惊讶。 他延续了一直以来对禅院甚尔展现的亲近态度,自然地将此前人设崩坏的原因归结为“因执念失控”,配合恰到好处的真情流露,仿佛只是心灵脆弱时的剖白,并不生硬。 这番话既是在弥补他于禅院甚尔心中的形象,也是对读者的解释与说明。 加茂伊吹想,自己的确成熟了许多,他逐渐能够独自处理突发事故,虽然可能并不完美,但反正比坐以待毙更好。 在这个过程中,有件令人非常在意的事情:他利用了禅院甚尔,利用了这个两次见证他最狼狈的时刻、又两次出手相助的少年。 他说不好这是不是种极度糟糕的行为,但他明白,这总归与此前提到的“我会对你好”没有任何关系。 加茂伊吹不会后悔,理智告诉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活着——尽管他不知道完全抛却感性的人是否还能算是“活着”。 禅院甚尔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创伤后应激障碍吗?” 没等加茂伊吹回答,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如果某人曾重伤至影响躯体完整性、或受到过死亡威胁,就很可能出现这种精神障碍。” “禅院家没有继承术式的男人会加入躯俱留队集体行动,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我见过很多与你状态相似的家伙:一场近乎全灭的厮杀以后,至少有三成幸存者再也拿不起刀。” “你想过吗?你不是在惹人讨厌,加茂伊吹。” 禅院甚尔的表情不再是平日中轻佻又随意的模样了,他望着微微睁大双眼、显出些许不可思议的男孩,沉声说道。 “你病了。” 听到这句话,此前出现在加茂伊吹脑海中的某个形容,蓦然间又跑了出来。 ——禅院甚尔就像风雪。 加茂伊吹不是风雪,可他们在某些方面那么相似,如果其中一个注定被关在名为人气的牢笼中,总不能让另一个也悄无声息地消亡。 加茂伊吹不想让他融化,想亲手将他扬到空中,再掀起一阵风,送他到未知却自由的远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