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这下是真的怕了。 特意起了个大早亲自往娘家杀猪巷走,让亲娘挑了个几个白净大蹄髈,回家将绒毛用刀火剃燎干净,使一把大刀将蹄髈开花炖煮,水滚了又翻起来用冰糖上色再放回锅里添水加柴继续烧,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浓香满院。 二太太坐在灶下看着火候,热得一张脸涨成酱油色,丫鬟婆子没那个手艺不敢伸手,只在一边给她擦汗抹灰扇扇子。 等到各房丫鬟仆妇开始洗菜切葱,二太太已经把蹄髈炖炸得软烂脱骨,皮酥肉嫩。 丫鬟婆子这才上前将肘子肉剔下来挑选整齐,码在南瓜肚白瓷里用食盒分到各房。 陈姨妈接过饭菜,就让人将去年秋天埋的桂花酒送了两坛子过去。 红烧蹄髈在宁家是贱菜,老太太看都不会多看一眼,更看不上屠户出身的二媳妇,闻到味就摔筷子:“两个大媳妇,一个猪来宝,一个难民窟,只老三还像些样子娶了个官家女,只可惜英年早逝。” 难民出生的陈姨妈,十岁就翻山越岭投靠表姐,草皮树根都吃过,看着段圆圆吃得满口流香正招呼人上消食丸。 段圆圆用汤汁浇米饭,一口肘子皮一口饭,看得宁宣也跟着吃了两碗, 她真没想到看起来养尊处优的二太太还有这个手艺活! 宁宣看她吃得已经有些多了,吩咐人将东西送下去,道:“婶娘家里几代贩猪,手上有些独门手艺也不稀奇。老太爷往年也隔三差五就想吃她做的东坡肘子。” 这个来之前段太太就跟她说过,二太太姓曹,杀猪巷一条街住的全是曹家人,宁家的肉菜向来不往别处买。总之曹家也不穷,就是屠户是下九流的行当,曹氏的身份在三个妯娌里也是最低的,她也就格外好面子。 曹氏将给丈夫儿子的份儿留足,独叫了奶妈金嬷嬷一起往大厨房后院走。 宁家除了她跟两个嫂子,还有不少女眷,都是老爷子留下的一群莺莺燕燕,被一股脑儿地塞在后花园的阁楼里。 最年轻的那个才二十出头,叫秀姨。 秀姨入府后就格外受宠,暗地里跟老太太别了不少苗头。只膝下没个儿孙,老爷子一走就被赶到大厨房烧火做饭,衣食住行都跟家里老妈子一般无二。 要说府里老太太还能听得进谁的话,也同样是秀姨。 老太太觉得除了老三,其他人都是盼着自己早死,只有性命捏在自己手里头的人她才能信任。 一般的下人她又看不上,老爷子也成灰五六年了,多大的怨气也散了七八成。老太太平日有事没事就爱把灰头土脸的秀姨从厨房叫出来喝茶。 她负责喝,秀姨负责端茶送水讲笑话。 秀姨是红馆出身的姑娘,怎么捏住一个人的心是她老本行,老太爷只是她其中一个主顾。 现在主顾换成老太太了,秀姨依然手段惊人。 三年如一日地将厨房里的婆子伺候得跟亲妈似的,就为了学金陵菜。 更是隔三差五就把自己穿戴成死了三天黄脸婆去给老太太送暖汤,三回倒有两回能从老寡妇手里拿到赏银。 老太太见她容颜凋零,心里舒坦极了,只是还有点坎儿,终究没发话让秀姨从厨房出来,却吩咐人不要再欺负她。 二老爷比大老爷在老太太跟前受宠,曹氏在老太太面前罚站的时间也更多,两人经常灰扑扑的一起奉茶。 一来二去,私下也有些来往。 秀姨不说,曹氏也知道她最爱自己这一手东坡猪肘下酒吃,往年给老太爷做的几乎都进了她的肚皮。 秀姨一个人单独有两间房,这会儿做完了饭菜正坐在门口磕瓜子儿看小丫头们翻花绳、踢毽子。 她把老太太钱袋子看得紧,这么些天,日日瞧着真金白银都一股脑儿地挪到杨氏房里,心里早有不满,气得脸色当真蜡黄了几分。 老太太喜得一天得叫她三回,回回都恰好让孝子贤孙看见她一脸病容。 秀姨面上一丝不露,回头就叫人偷了杨氏的梳子,把头发装在鞋子里日夜践踏,想压得三太太永世不得翻身。 曹氏进门将几瓯散酒和蹄髈摆到桌子上,就开始叹气。 秀姨抓了些酥油花生叫丫头们去别处找耍子,瞧着曹氏稀烂的嘴脸,点点鞋尖,笑:“没脸皮的东西,打老三死了就想着改嫁。凭你耍几句嘴皮子就能留下来?刚二十的年轻妇人,有几个守得住?” 曹氏给她倒酒夹菜,等她吃得一只肘子皮全无,才问:“你的意思是?” 秀姨自知眼前这个就是个实打实的蠢货,悄悄地拉着她对外努努嘴:“那头不是叫了人牙子过来要再添几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