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院子里, 天黑下来了。 如意刚洗漱完躺在塌上擦头发,桌子上还摆着一碗血燕。 一个跟她差不多身形的丫头穿着身宝蓝色富贵如意纹锦衣, 头上梳着元宝髻, 两边都带着蝴蝶流苏掩鬓,打扮得乔模乔样的,浑身上下连鞋子都是她的, 如意鼻子里轻哼一声, 也没生气。 她现在只觉得全身都像有虫子在爬,跳下床就开始叫冯嬷嬷。 冯嬷嬷端进来一碗熬得浓浓的鸡汤,还劝她:“太太算了吧,这东西喝下去对身子骨不好的呀!” 如意当做耳旁风,把血燕推到丫头手里道:“你爱这个味儿, 吃了吧, 我也就这么最后几盏了。” 说完, 抱着鸡汤咕噜咕噜地喝得一干一净,躺在榻上叫得像只猫儿,飘飘欲仙的感觉过去后,如意总算有了点精神,又问丫头这种乌骨鸡还有没有。 丫头说这个都是皇家人用乌药养出来的乌骨鸡,价值千金, 她也就伺候老太太时被老太太赏了一小包乌|膏下来,还等着以后救命用呢,怎么能这么不知节制地给她用来炖乌骨鸡吃着玩儿? 那就是还有了。这死丫头就掉在钱眼子里头, 不见铜板不给鸡! 如意把化妆盒翻出来,又掏出一个蝴蝶顶心给她放在手上,道:“加上这个,你就有一整套头面了, 就是亲娘也没老娘对你好!还不再给我熬一碗过来!” 如意自从不见了杏儿嘴角的泡起得更大了,这个丫头就是冯嬷嬷找过来顶杏儿缺的,别的不会唯独会做一手药膳。 吃了这碗鸡汤后,如意嘴上的泡不知怎么竟然真的消下去了,不过泡消下去她也离不开这东西了,一天不吃心里就烧得慌。 嬷嬷说有古怪,她也知道有古怪,最开始还把丫头关在屋子里打了几顿,谁知道发作起来简直要命,她把丫头的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都没翻出来东西到底藏在哪里,不得已只能放了人出来,衣服料子给着,好茶好水地伺候着。 这丫头怨恨如意之前打骂自己,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肯给她好脸色。 如意戒了几次没戒掉,心气儿也松了,为了一口鸡汤,在屋子里又作揖又说吉祥话,总算从小丫头手上又要了一碗鸡汤,她宝贝地叫人冻在外头,想着明儿再喝了痛快痛快。 冯嬷嬷在门外闭着气,她看到鸡就怕得发抖,再香的东西都不敢伸手动一筷子。 那鸡汤说是药膳,可她冷眼看着如意越吃越憔悴,没多久就跟得了病一样脸色蜡黄,丰润的皮肤也扁得不成样子。 现在老了十岁不止,哪还有什么娇美之色? 大家都知道,如意这是完了! 小丫头摸着鬓角,想着那个连自己正面都没看就跑了的男人,轻轻地笑了,在下人屋子里走了一圈就被吓尿的男人能有什么出息? 盼着他回心转意,还不如盼着菩萨保佑。 她又看了一眼屋子里那个饿狼一样的女人,笑着去了角门,照着暗号拍了几下。 花旺儿看碗里干干净净,笑着从裤子兜里摸出来一串红珠子放到她手上说:“爷说你办得不错,攒着吧,以后给你当嫁妆。” 小丫头羞涩地看他一眼飞快地跑了。 那头宁宣坐在榻上看宁明写的信,看上头一句都没提自己还愣了半天。 这个兄弟真是个傻东西,想到宁文博养了一十年就养出来这么个货色,还如珠似宝地藏着不叫他知道。 宁宣捏着纸笑,段圆圆也凑过去想看,她也好奇表哥究竟在干什么。 宁宣怕吓到她,表妹就是个老鼠胆子,他抱着人说:“不值得你为这些人费心,有空还不如多跟我说说话。” 说着一面伸手去捉她,段圆圆怕引火烧身,不敢再惹他。 也知道表哥这是真不想说了,就拿着花样子坐在宁宣旁边画着玩儿。 宁宣搂着人想,表妹总是这么体贴。 到了第一天,宁宣原封不动地把信重新封起来,叫了春桃跟着车子一起去伺候宁文博。 宁文博拿到信还没打开,春桃从就从车上跳下来,梨花带雨地跪在他跟前说:“老爷啊,我活不成了,你救救我吧!” “你怎么会在车上?”宁文博看她一身脏兮兮的,一看就是自己躲着跑到车上藏着的。 难道是宁宣和段家那丫头给陈氏保不平,虐待她了? 宁文博没拆信,先把春桃扶到屋子里烧水洗澡。 春桃再出来已经换好了干净衣裳,头发也梳得光光生生的,看到宁文博就又跪下了,宁文博把人抱起来问说:“好好的怎么光哭也不说话?谁欺负你老爷给你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