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平阳公主实在是个很好的人,不仅答应替她隐瞒身份,还收下了张汤的绢帛,说她会妥善处理好汝阴侯的事情。 花家的宅邸里还亮着灯,木兰先前回来过一趟,老里正让人准备了饭食和热水,没想到一直等到夜里,花母催宝儿L去睡,他们做大人的等着就好,可宝儿L直打哈欠就是不肯睡,和老里正从村里一路带到长安的小白狗玩了起来。 小白狗其实已经算是一条大狗了,老里正把狗教得很乖,小孩子的盘玩往往没轻没重,但小白最多就是呜咽几声,一副很可怜的样子,这样宝儿就会连忙放轻力道。 家里其实只有老里正和宝儿喜欢小白,小妹有点怕狗,花父花母没养过狗,也不会去碰狗,还有点嫌弃这狗是吃粮食的,老里正很少摸狗,宝儿L摸狗没轻没重,直到白天霍去病来了,和小白玩了好一会儿L,把小白摸得耳朵向后尾巴乱摇,服服帖帖。 这会儿L霍去病已经在客房睡下了,小白被宝儿L盘着,还是恋恋不舍地望着客房的方向。 木兰带着的那个马弁一直是等在公主府门口不远处的马厩边上的,入夜的时候,他起初被告知振武侯睡下了,两个家奴亲热地拉他到仆人住的地方,给他一套铺盖让他睡,马弁和仆人们聊得兴奋,都睡不着。结果聊累了刚躺下,就被人匆匆叫起来,说振武侯要回府了。 马弁还以为自家贵人是惹恼了公主,哪有大半夜叫情郎回家去的?算算时间,这不才恩爱完吗? 可公主是含笑把人送到门口的,见他牵马过来,甚至还给了他这个下仆一个眼神,道:“送你们君侯回去,仔细给她掌着灯,小心路滑。” 马弁晕晕乎乎地被塞了一杆长灯在手里,君侯骑在马上,他牵马掌灯,一回头,公主竟然还在府门口目送。 看着自家君侯跳下马的矫健身姿,腰不折腿不软,这是真的厉害啊! 马弁把马牵回马厩里,只觉得一肚子的话憋都憋不住,急需找人倾诉。 木兰尚不知道自己在几个马弁里选了个话最多的,她一边狼吞虎咽,一边一只手推开想要上来抱抱的小姐弟两个,含糊地道:“在外头久了,身上虱子多,过两天再抱你们。” 富贵人家是很少有虱子的,因为他们能够经常洗热水澡,就算一时染上了,只要仔细一些把头发里的虱子卵篦干净,再泡几回热水,很快就不会有虱子了,而贫苦人家是很难用那么多柴火,烧一大桶热水去洗澡的,虱子就成了挥之不去的麻烦。 花母有些酸,小声地嘀咕,“也没见你们跟阿娘这么亲热。” 花父则是道:“听说这次你们又是大胜,李广将军也封了侯,这仗,打得竟就这么容易?” 老里正没吭声,他一辈子没上过战场,但在战场上送了三个儿L子,知道战事一起,没有容易一说。 木兰已经吃完一碗饭,盛第二碗饭的当口,简单解释了一下,她认为这场战事最大的功臣要属运筹帷幄 的卫将军,其次是替他们两军挡住背后来敌的霍去病,她自己最大的功劳应该是那五千匈奴兵的全歼,但这里头李广作为前锋占了很大一部分功绩,如果不是李老将军带的兵士气足,悍不畏死冲散敌营,这仗真没那么容易打。 光听木兰一个人的说辞,实在很令人怀疑她出去一趟到底干了啥。 花父还想问什么,被老里正瞪了一眼,老里正给木兰递过去一杯水,叹息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咱不去和别人争什么功,陛下叫你带兵就带兵,打仗就老老实实地打,不要为了什么功劳去拼命,这世上多的是人愿意拼命,不差你一个。” L “▯()▯” 花母有些讪讪地道:“哪有什么事,就是那边快生了,我这两天多去看看就行了。” 木兰听得语气不对,盯着花母的眼睛,花母心虚地说:“卫家什么都好,就是那个老太太精得很。” 她一开始上门的时候还好,卫老太太是很欢迎的,可等她去了几趟之后,老太太看她的眼神就变了,虽然没明说不欢迎她去,可也跟明说没区别了,每回她上门,老太太就生病,然后她就不大去了。 卫老太太是个很精明的人,她年轻时给人做妾,连生了三个女孩儿L才有了长子,二子卫青就是她和一个叫郑季的小吏所生的私生子,此后的几个儿L子都是私生子,她不仅把孩子生了下来,还养住了,虽然一家子都给平阳公主做了奴婢,但这年头生一个养活一个,也够有本事的。 卫青小时候,老太太甚至还找到法子把他送出公主府,交给郑季去养,这样卫青跟着生父就能够脱离奴籍,做个平民,可郑家人都很排挤这个私生子,卫青从小给几个兄弟做仆役,经常挨打,吃不饱饭,在十来岁的时候逃回了母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