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翠雀的记录,在罗素脑中闪过。 罗素仿佛能听到部长用那种慢条斯理的声音,沉静的讲述着。 “应该是他当年在车祸之后,就被‘无知之幕’的人救了下来、或者说控制了起来。 “在这个整容与变性都相当简单的时代,因为义体的泛滥和外形更换的简易性,人们会下意识的以‘灵亲特征’与‘义体部位’来进行互相识别…… “为了让别人认不出来‘小琉璃’就是‘蓝歌鸲’,他原本的灵亲特征便被直接剪除、用‘猫耳’形态的伪装性义体将他伪装成了猫。” 诸多他曾看到、觉得奇怪,却没有放在心上的线索,在罗素脑中串连成线—— “小琉璃”那偶像分量十足,甚至可以说“二次元味拉满”、充满刻意感的言行; 明明作为幸福岛的顶流偶像、装配了偷摄用义体,却始终没有与人传出任何绯闻,在作为偶像退役之后,依然没有男友; 罗素在蜂巢夜总会中,也曾目击她与两位女孩共处一室,而她们的共同特点是都有着黑发; 再加上“小琉璃”对酒的热爱与了解,以及之前在男厕所、而非是女厕所出现的“笼中鸟”…… 以及,最为关键、却被罗素所遗漏的细节—— 那个鸟笼里面的鸟,显然就是蓝歌鸲。 蓝歌鸲别名,就叫做琉璃歌鸲……也有人叫它叫作“小琉璃”。 但是“蓝歌鸲”这种鸟——只有雄性才是琉璃色。 她在蜂巢夜总会的注册名“蓝歌鸲”,应该不是假名、而是“旧名”。 是代号被更换之后,因为旧记录还没有完全改变、所留下的痕迹。 那是在她成为“小琉璃”之前,在这里巡演唱歌时就登记过的名字——在检测到她的芯片时,自动弹出的假名。 这大概也是她唯一露出的破绽了。 ……或者,反过来想。 那真的是破绽吗? 这种刻意留下的,能将两个身份联系在一起的特征……简直就像是分头逃跑之后,在约定的某地留下的“接头暗号”一样。 沉默的罗素,再度拐入了一楼K区的男厕所。 那个鸟笼仍然还摆在哪里。 黑白两色的卫生间中,钢铁色的鸟笼。 那鸟儿身上的蔚蓝色,是如此的鲜艳夺目。 宛如……偶像一般。 鲜艳夺目、璀璨清澈。 那是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吞噬殆尽一般……平静如海的未来。 笼子中的蓝歌鸲,似乎看到罗素再度进入、歪过头来看向他。 虽然是鸣雀,但它却一直沉默着。没有怎么发出过声音。 ——咚咚! 罗素猛然间一阵心悸。 就像是蹲久了之后突然站起一般,后脑传来一阵阵微弱的眩晕感。 罗素的瞳底,一道灰白色、而非碧绿色的火焰缓缓燃起。 他轻轻叹了口气。 “也是,是我疏忽了……” 他怎么会认为,小琉璃已经离开了呢? 是因为通风管道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吗? 可那样的话,控制了摄像头的翠雀应该能从街上的摄像头查到她的位置才对。 是罗素一开始就认为,以小琉璃的身材、可以轻松的从通风管道中离开……所以他在女厕所的时候,就在有意识的寻找通风管道被使用过的痕迹。因此他在男厕所找到的时候,才会松一口气般、自顾自的认为她已经安全离开了,这鸟笼是她留下的某种留言。 但现在来看。 并不存在什么暗中操控一切的恶魔。 小琉璃自己就是那个被查出来的恶魔本人——甚至可以说,是她在堕落成恶魔之后、依然作为棋子没有逃脱控制的小琉璃,故意参与了检测,来诱发了今天的事件。 一切都串上了。 罗素深深看了鸟儿一眼,回头关上并锁死了厕所的门。 就像是关上了鸟笼的门,不让它飞走一般。 他背对着笼中鸟,如此轻声说道: “蓝歌鸲……我应该可以这么叫你吧。” 他回过头来,望向鸟笼中的蓝歌鸲。 罗素单刀直入、开门见山的问道:“你是‘笼中鸟’这个游戏的主办者吗?” 这是罗素最后的疑问。 “——不是我。” 属于小琉璃的轻柔声线,从鸟儿的口中响起。 下一刻,金属的鸟笼突然自行打开。 虽然是纤细镂空的鸟笼。 却莫名传来了金属质地的沉重手铐、脚镣落地的闷响。 一种奇异而鲜艳的深蓝从鸟笼中流出,化为无形的海水、铺天盖地的袭来。 哗啦啦—— 在似有若无的涨潮声中,罗素一个恍惚、厕所那狭小空间内的一切,都宛如被粉碎、消失殆尽。 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 他所处的空间,变成了一个正正方方的六面体。就像是仅有一种颜色的魔方内部。 没有门,没有窗户……四面八方唯有一种颜色。一种鲜亮的深蓝。 确切的说,那应当是群青色。 而在这六面体之中只留有十平米的狭窄空间,就像是较小的单人间卧室。 站在罗素面前的,就是那只有着粉色长发的猫猫。 小琉璃的马尾散开,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身后。沾着酒的上衣被她随意拎在手上,而身上只穿着内衣、毫不遮掩的显露出姣好的身姿。 “你救了不该救的人。” 她叹息着,将上衣随手丢去。 它在脱手之后,便化为了群青色的水、没入这空间之中。 她那总是有着元气的声线,此刻也变得沙哑而疲惫;那总是露出完美无暇、能够振奋他人精神的完美笑容的脸上,此刻却是面无表情。 如同琉璃般清澈透明的绿水晶般的双眼,已经失去了美丽的光辉。 亦或者说,这才是本来的她。 幕后的她。 并非是作为“小琉璃”,而是作为另一个反面的“蓝歌鸲”。 强烈的危机感,从她身上散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