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放下自行车支架,走到青梅树底下摘一个青梅,到压井那里压水洗青梅,咬一口,他的五官瞬间皱在了一起。
一群人趴在林东肩膀上哈哈大笑:“北哥,青梅不是留人吃的,是用来泡酒的。”
“我替你们尝的。”林北笑眯眯摇了摇青梅,“这一片比较复杂,无业青年多,他们大晚上不睡觉,在各个巷子口蹲着,你们晚上守夜看守建房材料,一定要注意各个巷子口,如果你们熬不住了,吃一个青梅,保管你们的瞌睡虫立刻跑走,守夜特有精神。”
众人抬头望着满树的青梅:“……嘶。”
林北津津有味吃剩下来的青梅,跑到工地上看大家挖的地基,用眼睛测量地基是否偏了。
有人嘴里生出唾液,跑到树下摘一个青梅,美滋滋咬一口:“呸——”
比没有成熟的杏子酸十倍,比没有成熟的柿子涩多了。
林北的舌头已经没了知觉,说话声线都变了:“是不是非常解困?”
上当吃青梅的人狂喝水。
没上当的人后退两步,他们困了宁愿掐自己,也不要吃青梅。
林北收起玩闹的心思,跟他们谈正事,指着设计图跟他们说打舞厅地基的注意事项,带他们到工地上指着地基几个拐角跟他们说怎么处理,林东跑到休息处拿纸笔过来画图并且记笔记。
林北会全程跟放钢筋、扎箍筋、浇地下梁柱,就跟他们说到这里,他骑车回和平西路。
经过淮大门口,林北撇头,一群年轻男女进入淮大,林北攥紧刹车闸,脚踩地,学校大门庄严古朴,白炽灯骤然亮了,淡黄色的灯光洒下来,柔和了庄严巍峨的石门,让石门多了几分典雅,年轻男女穿过这道大门,影子被拉长拉宽,林北嘀咕一声夜校,笑着骑车离开。
此刻路灯也亮了,林北偏头看自己的影子,不及他们凝实。
林北回头看一眼淮大,拐弯进入庆祝路。
他从庆祝路进入和平西路,拐一个弯跑到文化宫大门下面,抬头看那盏灯,骑车饶了一个圈离开。
回到工地,林北解下麻绳,拎油桶朝拖拉机走去,给拖拉机灌柴油。
他把空油桶放到车斗里,打手电筒到工地检查地基。
大家跑过来看,林北同样跟他们讲解怎么处理几个特殊的拐角。
林舟、林玉顺跑到路灯下琢磨笔记,其他人围着两人蹭笔记。
林北坐到拖拉机的驾驶座上,从包里掏出瓶子,他举起瓶子对着路灯,瓶身似乎变成了淡黄色,又好似里面装满了淡黄色气体,十分好看。
这时,林玉章、赵二棍骑三轮车过来送饭,两人眼里没有苦愤,只有溢出来的高兴。
“你俩乐了一天了,”林舟把本子装兜里,嗖一下窜了出去,勾着师徒俩的脖子逼问师徒俩,“你们早晨、中午没跟我们说实话,说,第一小队到底发生了啥好事?我们精着呢,你俩别再拿唱国歌忽悠我们。”
一群人劫持了三轮车,威胁道:“你们师徒俩不跟我们说实话,人走三轮车留下来。”
“三轮车留给你们吧,以后你们自己解决早中晚饭。”林玉章作势要走。
众人立即怂了,火速拽住林玉章认错:“玉章哥,我们错了,三轮车还是你的。”
林玉章抽出自己的手说:“你们快点打饭,我和二棍还要回去准备明天的早饭呢。”
“哦。”众人急吼吼拿搪瓷盆打饭。
林北最后打饭,一群人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跑到林北身后,往嘴里扒一口饭说:“北哥想知道第一小队发生了啥好事。”
林北……继续打饭。
“北哥让我、二棍、第一小队遇事不要慌,先唱三遍国歌,我们唱了,唱完之后我们发现刚刚发生的事不值得生气,我们想开了,心情特别好,第一小队高高兴兴建房,我和二棍高高兴兴做饭,就是这么回事。”林玉章收拾东西,和赵二棍把东西搬到车斗里,他坐在车栏上,赵二棍蹬三轮车回建设一路。
这回大家信了林玉章的话,一个个满眼幽怨瞅林北:“北哥,你咋只告诉第一小队唱国歌可以让自己变得高兴,不告诉我们呢?”
“他们因为心情不好才需要唱国歌,你们心情不好吗?”林北问。
“我们总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林玉顺小声嘀咕。
赵小曲带头压低声音唱国歌,其他人小声跟着唱,唱了两句,每个人身上的血液听到召唤,在身体里沸腾奔涌,顷刻间,那带着血的百年记忆浮现在眼前,歌声收尾,拿大刀在枪林弹雨中推进的画面从眼前散去,号角声被风吹散,眼前的路灯真美,生活在这个年代真好,他们想。
大家准备再唱一遍,吕方萍趴在巷子口,耳朵捕捉到声音,她走出来,大声喊:“你们怎么回事,我都跟你们说了我在车间工作了二十年,听了二十年机床声音,耳朵出了毛病,在早晨、中午、晚上,我耳朵特别灵,一丁点声音传到我耳朵里,就跟有人拿锣在我耳朵边敲一样,”她数人头,咦,咋二十个人呀,她中午数了好几遍,都十九个人,吕方萍凑近又数了一遍,“你们二十个人发声,等于二十个锣在我耳边敲,还要不要我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