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云乐舒顾不上看沪西本地十分有特色的花鼓节目,牵着马儿、驮着包袱混在出入城摩肩擦踵的人流中,顺利出了沪西城。
她一边走一边掰着手指,盘算着从沪西到金陵这一路的脚程,到底要走陆路还是水路。
若是骑马,刨开夜间下榻、路上饮食补给,至少得要四个月。
若是走水路,舟船行进,不拘日夜,只要备下足够干粮,三个月便可到达。
这对她来说,无疑诱人。
马儿哒哒跟在她身侧,鬃毛在日头下仿佛过了一层油似的锃亮,她忍不住想起上次那匹晕船的马儿,只觉得心有余悸。
人不可貌相,马也不可貌相,那匹马生得健壮,脚力也好,可就是上船就晕,真是没辙。
她思前想后,到底扛不住那一个月省下来的脚程的吸引力,最终还是找了个渡口坐了船。
所幸,这匹马儿够争气,上船之后依旧如在平地,仍然生龙活虎的。
......
图璧后宫甘泉宫
文娉婷玉指微翘,正低着头由宫婢伺候着染指甲。
宫人忽然通报,“熹珍夫人到。”
她慢悠悠摆手,示意跪在地上的宫婢停下,起身朝着向自己走来的皇甫明月福身拜道,“姐姐来了?”
这二人的熟稔程度竟完全不同于此前的疏远,云乐舒或李钰春若见了只怕能惊掉下巴。
因着舅舅韦立德、表哥韦显宗与皇甫家的关系,她们二人虽私下有往来,却特意有所避讳,从来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分毫。
如今云乐舒那厮离了宫,君亦止不在宫中,李钰春又被圈禁于长春殿,她们便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皇甫明月不等文娉婷招呼,轻车熟路地坐到一旁的贵妃椅上,细长的眸瞥了一眼文娉婷染了一半的指甲,开口夸赞道,“今儿这蔻丹的颜色倒是艳丽,你这手指纤长,染上这样的颜色,还真是好看得紧。”
“谢谢姐姐夸奖,园中新发的一茬凤仙花,我瞧着这回的颜色喜欢,特让她们剪来染指甲,左右那花儿不剪也要败了。”文娉婷也折身落座,宫婢重新取了调好的蔻丹,小心翼翼为她染指。
大宫女珠儿很快奉上刚沏好的香茶,恭敬道,“熹珍夫人,请用茶。”
文娉婷翘着尾指,温温吞吞笑道,“姐姐,你快试试这茶,我哥哥让人刚从金陵送来的,说是自家茶山出的品种,尤其不错呢,大将军那儿已送了些过去,我也给你留了些,一会正好让芸清带回去。”
皇甫明月轻轻托起白釉瓷绘玉兰花的茶盏,用杯盖撇去浮叶,小饮了一口,茶汁一入喉,只觉脾胃生温,口舌留香,茶香由浓转淡,从甜到甘,回味无穷。
“果然是好茶,都说江都毛山尖之绝在其甘甜养身,汉地大红袍之绝在其苦中带甘,而岳国渭城泾渭茯茶之绝在其口感清冽,这茶喝起来竟也比之不差。”
文娉婷抬起手指端详,一边说道,“这茶确实不错的,那品种只在我家那茶山才有少量产出,许多茶庄子的老师傅悉心培植都种不出那样好的茶叶,听闻在金陵当地,这款茶有‘一瓯千金’的美誉呢。”
“你家何时经营起茶道来了?我记得你家的茶楼好像并不以茶为重吧?”皇甫明月靠在身后胭脂色绣锦瓶的引枕上,舒服地呼了口气,随口一问。
文娉婷眸色顿了顿,抬起脸朝她一笑,露出几分讨好的意味来,“那茶山是不久前才盘下来,山主因犯了事,茶山被官府查封竞售,我家也是费了些力气才拿到的,听哥哥说,大将军与显宗表兄亦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拿下这茶山,还是仰仗了皇甫家的荣光及提携,娉婷代我母家再次谢谢姐姐了。”
皇甫明月不太过问这些琐事,她的义兄与文家是表亲,父亲和义兄既答应促成此事,金陵文家自然也允了些别的作为交换,与她也没甚相干,便只抿嘴笑道,“你我之间,何必客气。”
文娉婷又道,“听说君上马上要回宫了。”
皇甫明月将手腕间的珊瑚玉手钏轻轻扳正,掩嘴一笑,“你的消息倒也挺快,年前君上当众说出要立那妖女为后,祭司局还择好了日子要行封后大典,如今那妖女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立后这摊子事儿君上总要回来给个说法不是?”
她现下还颇有些隔岸观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情。
“君上当真以为我们会信他那套说辞?什么到京郊的温泉行宫养疾?那话不过骗骗寻常人罢了。”文娉婷也低低笑了起来。
诸多的反常实在让人无法不怀疑。
她们遣心腹打探了一番,才知道那云乐舒竟然与李钰春密谋,在年关夜宴那夜逃出宫去了,而君亦止大过年不见人影,便是亲自追捕去了。
“那姓云的不过就是生得好了些,一个乡野长大的女子,那样粗俗不堪,怎就值得君上这般看中了?她也不想想,我朝历代可有过身份如此卑贱的皇后?”皇甫明月实在是想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