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中秋宴尤其丰盛,有大闸蟹,蟹粉酥,鲍鱼仙粉、清蒸鲥鱼、荔枝腰花、牛肉脯、桂花糕等,自然也少不了月饼。
众人吃腻了便拿应时应景的桂花酒来配,除了紫璃,阖府上下均分饮了一些。
云乐舒喝得尽兴,回房取来江九皋赠的桃花酒,小小一壶,与君亦远两个推杯换盏,三两回合便见了底。
有酒助兴,赏月对酌,猜拳玩乐,大家都很高兴。
两个小孩子被乳母抱在怀里,不哭不闹,乖得像嫦娥怀中的玉兔。
夜间,云乐舒与紫璃抵足而眠,最后驻留的一夜,两人均有些伤感。
床边竹编的摇篮轻轻摇晃,长烟、皓月舒展着小小身体,正吮着自己的指头,睡得香甜。
兄妹两个长相全然不同,长烟看着反倒比皓月更乖巧些。
云乐舒趴在床上支颐着看着两个孩子,满眼皆是慈爱和温柔,“紫璃,见你这样圆满,我便可放心离开了,明日我回山中祭拜,就不回来了......”
“唉......或者多留两日也好,长烟皓月还没好好认你这个姨母呢。”紫璃轻叹。
“姑奶奶,我只是去云游,又不是生离死别,有空我会给王府来信报平安,累了也还回来小住,说不定到时就不打算再走了。”她没心没肺地笑,眼里带着一丝微醺。
“那说好了要给我来信的,一年至少回来一次,看看长烟和皓月。”
“好。”
“你真不带阿兆走吗?”
“现在也没有人对我不利,何需阿兆贴身保护?寻常的地痞流氓、蛮横豪绅我自己就能搞得定。”
“阿兆功夫到底还是比你好,你要不还是带上她吧,这样路上也有个伴。”
“不带不带,我自己乐得自在......”
“我真是要被你活活气死!唉,那......你在外多小心些,最好别露真容,还有,尽量别去西北之地,那里远离皇城、民风彪悍,皇甫丹纵人摇唇鼓舌,没底线地讪谤诋訾你,那里百姓对你颇有敌意,你虽已是白身,对皇甫明月已无威胁,怕他们仍要踩你一脚解气的。”
“入宫一趟竟将自己搞得声名狼藉......”她不以为然地勾唇,只觉得这些人云亦云的百姓可笑。
紫璃看着她,不知她是否仍在为君亦止利用她的事情心存芥蒂,顿了顿才又开口,“其实,当时君上强行推你上后位,与现在放手让你离开,心思是一样的,都是在尽他所能守护你,当然......他从前方法欠妥,让你觉得不舒服。”
云乐舒沉吟一瞬,有些懵懂却不想深问,“他是一国之君,做任何事皆有多方考量,我如今已不在意了。”
“那时他是真心想要立你为后——表面上是借你攘平后宫,实则是想一步步逼退皇甫明月的底线,慢慢赐你实权,相爷曾经多次劝他不可急功近利,他仍执意如此,他是不愿看着你像芙月夫人一般受制于森严阶品之下,连自保之力都没有。”
“那时我不懂,我觉得皇庭深似海,宫中污淖龌龊事一堆,你未必适合留在宫中,所以即便内心自知你与公子再无可能,仍支持你离宫而去,可是后来一想,君上他分明已在努力为你清扫后宫,那时他若能一举料理了朝中那些倾向皇甫丹的臣子,将他的权柄与兵权收回,那几个女人早就在大佛寺敲木鱼烧高香了,你留在那清清静静的宫里又有什么不好的。”
“终究是时不我与,两相错过......若不是当时迷云遮眼,你或许也能与君上成一双眷属,又何来那些误会......”
成婚后,君亦远的表现极大地提高了紫璃心目中对皇室子弟的印象。
尤其当她目睹君亦止在云乐舒离开这一年以来所做的一切,她越发觉得君亦止是个可托付之人。
“紫璃......”云乐舒忽然喟然而叹,又心折若灰,万分笃定道,“不会的,纵使行道万千,总归走不出一个美满结局。”
除了得知云浈与她是亲兄妹那天,这是紫璃第二次在她脸上看到这样悲伤,极致绝望的神色。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她声音喑哑,缓缓躺平下来,对着帐顶轻轻吟道。
“这如何不算是一种达观知命的豁达?紫璃......我奢望过各种圆满,也都一一遂愿,可最终——老天爷全收回去了。”
“我不敢再奢求什么,我希望身边的人都好好儿的,都好好儿的......”
月上中天,二人窃窃细语到深夜,彼此都已困乏不堪,紫璃竟未细想她这没由来的几句话藏着什么心情。
第二日云乐舒好说歹说才哄着阿兆带着小元旦回了闲引阁,又与府上一一道过别,准备赶往百灵山。
林管家却忽然快步赶来,“王爷,侧妃,宫里传来急信,给云姑娘的。”
紫璃福至心灵,敏锐捕捉到云乐舒美丽双眸中一瞬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