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卖不了太多钱,也终于没有挽回母亲的性命,在中考完的那个暑假,母亲还是走了,哪怕他和爸爸哭死她也不会回来了。 他的中考成绩可想而知一塌糊涂,不仅市重点没有考上,县一中他分也不够,只能勉强上了普通高中。他浑浑噩噩的,倒是父亲说让他去复读一年,再苦也不能耽误孩子前途(那时候小地方政策没有那么严,初三还是可以花钱找关系复读的)。 于是他和乡下来照顾他的奶奶暂住在出租房里,收拾东西准备复读。 为了给他攒学费维持家用,父亲没有多少时间沉溺于悲伤中,办完母亲的后事没几天又去跑长途了。 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他的不幸似乎没有终点,命运又一次把他抛向深渊,并且把一个大石头砸在了他的小身板上。 可能是因为太过悲伤,可能是因为疲劳驾驶,父亲出事了。据交警所说,是父亲在高速上采取不当措施突然变道致使与后面的轿车发生追尾,导致后车三人当场死亡,父亲所驾驶的货车撞向中间隔离带,引发侧翻起火,车毁人亡。 ………… ………… 短短时间以这么惨烈的方式家毁人亡,任谁都是生命难以承受之重,何况苏杨只是一个15岁的少年。一瞬间,他像傻了一样,哭都哭不出来了。 他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自然也想不起来开学的日子,有一天,奶奶突然领了几个人来出租屋里,他才知道是学校的领导、班主任,还有街道和社区的工作人员来给他办好了低保、减免了学费生活费他住宿费,办好了入学手续。 就这样,他稀里糊涂的,像行尸走肉一样开始了他的高中生活。 他像被铃声操控的木偶一样,每天上课、下课、吃饭、睡觉,也不和人说话、交往,也不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被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惊醒了。 那个声音脆生生的,仿佛落满了阳光的剔透的湖面,被一阵清凌凌的风吹过,一只银鱼跃出水面,迎着太阳利落地甩了个尾转了个身,兜着满怀的金灿灿的阳光也翻了个面,大大方方地照进了他这一隅原本终年不见阳光的潮湿阴暗的角落。 他的眼睛似乎被刺痛了,本能地躲了一下,却正好对着窗外——原来已经是深秋了,落叶凋零,一地枯黄,正午的太阳十分耀眼,从杨树稀疏的枝叶间飘飘洒洒而下,像一层金黄的光纱一样罩在落叶上,于是连那原本凄凄惨惨的落叶也跟着闪烁了起来。 直到身侧的空气被无端扰动,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味萦绕在鼻端,他才意识到他有了新同桌,而那句廊下风铃般清脆悦耳的自我介绍才终于如跨山跨海般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大家好,我叫江栀,长江的江,栀子花的栀,以后大家就是同学啦,请多多关照哦~” 稍微拖长的尾音带着笑意,有点苏苏的小颤音,好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顺着叶脉滑落到苏杨的耳朵上,饶得他的耳尖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红了。 他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就看见一个穿白裙子、扎马尾辫的女孩子冲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整齐的牙齿,那只扣人心弦的风铃又叮铃铃响了起来: “我叫江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