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敬茶会出错?”
两人出了院子,茯苓正为姑爷给自家殿下长面子高兴着,冷不丁听她来了这么一句,也愣住了。
她不满地小声道:“是人都会犯错,难道还总要计较这种小事吗?”
她家殿下才嫁过来,刚被公婆羞辱一番不说,难道又要被丈夫不分青红皂白地问责吗?
茯苓想想都替李青梧憋屈,刚升起来的那点好感瞬间就掉下去了。
李青梧脸上的浅笑也凝滞了一下,随即看向秋澈。
秋澈没回头,淡淡道:“我知道你不是鲁莽的人,起这么大早来敬茶,怎么会突然手抖洒了茶水。”
“……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李青梧静了静。
茯苓也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个意思,顿时就抿直了下垂的嘴角,同样担忧地看向李青梧。
对方用指尖捻了捻袖子,半晌,面不改色道:“他接茶的时候,摸了下我的手。”
还笑眯眯地说了句:“长得不错。”
李青梧才因此失手侧翻了些茶水。
柳氏立刻就不高兴起来。
但秋初冬却还要装模作样地说无事,扶她起来时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低声说反正李青梧如今嫁的是个假男人,相当于是活寡妇,不如去侍奉秋哲。
秋初冬知道秋澈是女子?
直到此时,李青梧方才脸色大变,下意识伸手推开了对方,并脱口一句:“放肆!”
秋初冬猝不及防被她推了个趔趄,表情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茯苓上前去扶李青梧,因此和他争执了起来。
秋澈磨了磨牙,一时不知道该为秋初冬的愚蠢感到丢脸,还是为李青梧又一次无故受辱而愧疚。
“我今日要是没来呢?”秋澈盯着她的眼睛,“你就任由他指着你骂?”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他是你的父亲。我已嫁为人妇,若是新婚第一天便与公婆大闹一场……会让父皇觉得跌面。”
李青梧低声道。
“更何况,我不想让你为难。”
“他拿准的就是你这种心思,谅你不敢传出去,所以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羞辱你。”秋澈深吸一口气,转身继续往回走。
“以后不需要再来给他们请安。哪怕无意间遇到了,也不需要给他们任何面子。”
“可是……”李青梧蹙眉,“他……毕竟是你父亲。”
秋澈冷冷道:“我早就没有父亲了。”
从上辈子,他为了秋哲的仕途,亲手将那碗毒药送到自己手里开始。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李青梧忍不住劝道,“我知道你们关系不好,可毕竟,他也知道你是……”
因为有茯苓在,李青梧没把后面的话说完,而是顿了下接着道,“他知道那件事。若你和他闹翻了脸,他扭头将此时说出去了,该怎么办?”
“他说了,
旁人就会信吗?”
更何况,说出去就是抄九族的大罪。
秋初冬是蠢,倒也不至于蠢到连这个都不清楚。
不到狗急跳墙性命堪忧,他不会轻易把秋澈女扮男装的事供出去。
这也是秋澈暂时没有下死手处理这对父子的原因之一。
她只知道秋初冬和秋哲都知道自己的女儿L身,但不清楚秋哲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假如秋哲现在已经知道了,秋哲也不能对他逼得太紧。
在没有足够能让自己脱身的底气前,没有找到让这父子俩被一击必杀的死罪证据前——她最多发发疯嘴毒几句,却不能真的对他们如何。
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没办法,时局所限,人微言轻。
虽然她并不打算用男人的身份过一辈子,但她还没有到一言九鼎的时候,本就处于劣势,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
上辈子娶公主是一场意外,朝臣都是笑她行事荒唐,加上她后来沉寂了三年,没人把她放在眼里。
可如今她修律法,怼朝臣,触碰世家利益,与吴相隐约已经站在里对立面。
正是在京中风头无两的时候,又求旨娶了所谓“两情相悦”
的,最受宠的长公主,婚礼甚至有帝王亲临。
所有人都在暗中盯着她。
那一双双贪婪、嫉妒、恐慌的眼睛,恨不得即刻抓住她的把柄,将她拉下刚刚登上的神坛。
她不能太早暴露自己女扮男装的事,因为这只会让她陷入更深层的困境中。
不过好在,局面暂时可控,所以偶尔疯一疯让自己舒坦一些也无妨。
李青梧并不清楚她这些心思,只是抿了抿唇,温和道:“总要以防万一。”
“你是要我以后都对他客客气气的?”秋澈顿步,扭头看她。
李青梧哑然:“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不想因为这些小事,让你和你父亲起冲突……”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怜珠阁门口。
院子里还张灯结彩,窗台和门口都贴着不少囍字。
玉明正拿着笤帚在清理院子里地上落下的烟花炮竹。
秋澈没说话,打开门走进去,径直路过玉明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