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沈承其开车来到柴达木西路附近一处药店。 店名叫“宜兴大药房”,宜兴是沈承其他舅的名字,全名“邓宜兴”,这个药店开很多年了,钱也赚了不少,去年沈承其他舅将药店经营权给了儿子,但人上了岁数闲不住,晚上过来给值夜班。 沈承其把车停好走进药店,在收银台坐着的女孩儿抬头后笑笑,“哥,你来啦。” 她是邓宜兴即将过门的儿媳,沈承其见过一次。 “我舅在吗?” “我爸晚上来替我,应该快到了。” 说话邓宜兴手里拎着一袋花生米走进药店,看见沈承其后脸立马拉下来,女孩儿打了声招呼赶紧收拾东西从后门走人。 等她离开,邓宜兴走进柜台,花生米扔到桌上,“来干什么?给我送钱啊?” 沈承其对邓宜兴的态度早就习惯了,他直奔正题,“我妈的事,你到底什么时候告诉我?” 邓宜兴那天去修车铺开的车就是当初以此要挟沈承其给他买的,可直到现在他也没给沈承其透露过只言片语。 “我不说了嘛,把我姐的卖房款分我一半就告诉你。” “你家不缺钱,到底为什么?” 邓宜兴抹了一把油头,“你说呢?” 沈承其皱眉,“我不明白。” 这些年都不明白...... 邓宜兴坐下,打开塑料袋开始吃花生米,吃了几颗后拍拍手上的渣子,说:“我姐嫁到你们老沈家之前在我家没人给她气受,念的书比我多多了,嫁给你爸之后又生了你,好日子算到头了,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凭什么让你们好过啊?!” 沈承其小时候不清楚上一辈的恩怨,他只知道父母感情不好,之后陆续在学校和邻里间有人开始讲他妈的闲言碎语,有一天放学回家他妈不见了,他爸只顾喝闷酒,什么也不告诉。 后来他爸索性说两人已经离婚,他妈跟别的男人走了,青春期的孩子敏感多愁,沈承其听后沉默着接受了现实。 这些年母亲到底去哪了?生还是死?一切对沈承其来说都是谜团,而邓宜兴是少有的,可能知道线索的人。 “前几天我做了一个梦。”邓宜兴从柜子下面掏出一瓶白酒,拧开喝了一口,说:“梦见我姐了,她让我放过老沈家,因为你要结婚了。” 邓宜兴抬头看沈承其,“不是连女朋友都没有吗?结个屁婚!” 沈承其觉得全身冰凉,从脚底凉到头顶的那种,沉默半响,他说:“我是要结婚了。” 他说话时眼前浮现顾禾穿婚纱的模样,很漂亮,非常漂亮,有一瞬他觉得恍惚,以为自己真的要迎娶这个女人为新娘。 邓宜兴张张嘴想说什么,他和沈承其同样惊讶于故人托的梦竟然照进了现实,“是把我推倒在地那女的吧?” “是。” 邓宜兴呵笑一声,“我看人还是准的,要跟你没点关系不可能凭白为你出头。” 沈承其知道顾禾帮他无关乎任何情感,她只是看不下去罢了...... “其实我姐的事我不知道,她走之后一次没联系我,我那么说是想折磨你,还有你爸。” 邓宜兴一把年纪,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他姐离家出走怎么都怪不到沈承其这个孩子身上,但谁让他姓沈呢,还长着和他爸神似的眉眼...... 见沈承其还杵在原地,邓宜兴再次重申他不知情,“我只能告诉你,我姐临走之前去过她和你爸在石油基地的家。” 或许因为一份情结,或许有心事未了,邓宜兴猜想无外乎这两种。 “以后你当没我这个舅,你结婚该给的礼金我肯定一分不差给你爸送去。” “不必了。” 沈承其这三个字比邓宜兴说的任何一句都要冷淡,而他这些年对邓宜兴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隐忍也适时该结束了。 走出药店,地面湿了一层,雨滴急促向大地拍打,凹陷处形成一个个水坑,水面映射德令哈的缩影,静谧,包容,同时冷漠地旁观着人间苦短。 沈承其想起他妈走的那天也下雨,桌上放着买给他的苹果,塑料袋里还有一张写着工整字迹的纸条——“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雨来去自如,和人离开一样毫无征兆,但雨还会来,人却一去不复返。 ...... 两周后顾禾家那边摆完婚宴,赵老师和顾嘉一起从白城抵达德令哈,婚礼前跟沈承其他爸还有那位阿姨见面吃了顿饭,顾嘉善谈,气氛全靠他维系,差点把沈承其他爸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