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伞跌落时发出的声音,正好与浑厚而低沉的钟响重叠。 盖含着充盈咒力的钟声迅速从佛钟处传播开来。 钟响时,所有人都应该待在室内,安静的祈愿。 是以那些人立刻就离开了。 剩下深雪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雨水混杂着雪花落下来,打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衣服上,浑身湿漉。 她并不是一直都这样备受宠爱的。 最初「诅咒」的效果没有被发现时,无法使用术式、咒具,甚至是咒术的深雪一度从备受宠爱的嫡幼女,变成了“废物”。 「非禅院家者,愧为咒术师。非咒术师者,愧为人。」 这句话是禅院家代代相传的话语,早已深深刻在了每一个禅院族人的心中,还年幼的深雪甚至被当面冷嘲说还不如当初交出去让高层“处理”了。 这个处理,自然是指——死刑。 是当时本身在家族中情况也不好的禅院甚尔主动站出来成为了她在家族中的庇护者,代替了遗弃当时抚养她的禅院扇。 两个人住在几近鬼屋一般无人往来的内院,一起度过了那段时间。 即便这个情况并没有维持很久,深雪的父亲,也就是当时的家主很快就发现了她身上的诅咒。 但从那之后,深雪就只亲近禅院甚尔一个人了。 日本有在除夜这一日敲钟的传统,在午夜交替时分,敲响佛钟,当第一百零八下时新年也随之到来。 禅院家开始敲钟,是在十二年前。 当时被紧急找来救场的天元大人,布下结界的同时让京都所有寺庙由咒术师同时敲响佛钟,整整一千零捌拾下,才驱散了那天晚上京都的黑暗,迎来了天明。 往后的每一年,禅院家都会在伏魔时刻开始敲钟,足足要敲响一千零捌拾下,稳固结界的运转。 这一天,也是结界最薄弱的一天。 深雪呼吸沉重起来。 她努力睁大眼睛,但眼前的一切都被雨水所模糊不清。 「甚尔哥哥,」幼年的她曾经忐忑不安的向他提问:「深雪是不是做错事了?所以大家才不高兴了。」 将她从测试术式的道场抱走的禅院甚尔摸了摸她的头发,非常肯定的告诉她: 「有错的永远不会是深雪,是他们。」 面对满屋子的礼物,第一次得知原来禅院甚尔跟自己是同一天出生,却没有任何人提过这件事时—— 年幼的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好笨拙的说:「没关系,虽然好多人给深雪过生日。但是深雪只给甚尔哥哥一个人过生日,连父亲的也不过。」 把得到的礼物全部送给他。 索要承诺,「每年的生日深雪都会陪着哥哥,哥哥也要陪着深雪,拉钩。」 禅院甚尔那天的笑容一直印在她的心里,低哑带笑的声音,也无数遍在耳旁回放。 「好啊,只跟深雪过,属于我们两个的生日。」 那个承诺没有维持多久,禅院甚尔这个名字就在禅院家消失了。 坐在连廊上,看着日夜不会变化的庭院,前所未有的寂寞与恐慌包裹着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所有人背对着离开她的那一天一样。 只是再也不会有一双宽厚有力的手将她抱到肩膀上,告诉她有错的永远不会是她的男人出现了。 “——你离开我的原因,是因为有了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的孩子吗?” 深雪的脸色微微发青,咬着牙,几近颤音。 收敛自己的负面情绪是每个咒术师的必修课。 对于深雪来说更是如此。 肆意释放咒力会导致天与的力量传播速度变快,她现在在外院,结界又是最弱的时候,不可以让自己失控。 好冷。 身体因为雪雨而发冷,心脏也逐渐冰冷下来。 深雪闭上了眼睛,雨水顺着睫毛跌落。 “深雪!”因为时间太久,而察觉有些不对劲出来的夏油杰看到深雪站在外头淋雨的模样立刻跑了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深雪发愣的看向夏油杰,然后伸出已经有些冻僵的手拽住他的衣服,声音有些颤抖: “杰……我想出去,我想离开这里,我想——” “我想出去。” 她想出去找甚尔哥哥。 夏油杰呆了一瞬间。 这是他第一次从深雪口中,听到如此强烈想要出去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