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功于这方百姓,他们也许会看在曾经的情义上听他解释? 荒谬!被人抓住了变身的现行,他就算有人担保作证,也难以脱罪! 王银蛾突然笑出声,先是压抑着到后来放肆大笑,笑得她眼泪冒出来,两条腿直发软。身子往墙上一靠,顺着冰凉的石墙滑下去。洒落的头发遮住她面容,她忽然不出声了。 “银蛾姐姐,你坐在地上干什么?”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墙头传来。 王银蛾猛然抬首,却见是许久不见的滚滚,他正横跨在墙头,正用一副天真无邪的眼神望向她。 “梁夫子被人当成妖怪抓起来了。” 滚滚立时睁圆了眼:“什么?梁夫子就算是妖,也是只好妖,为什么要把他抓起来!” “不过,银蛾姐姐你为什么要笑?”滚滚又问一遍。他在墙头见她一路边走边笑,神情陌生得好像是另一个人,让人有些害怕。 “趁着见他之前先笑够,我怕之后一段时间笑不出来。” 奇怪。 他分明听懂了每个字,却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转啊转。 王银蛾垂眼,不去看他,沉默。 “跳下来,我们去看看。”她张开双臂,道。 市集里的摊位已经被清空,只有最中央的空地上摆放着一个竹笼子,大概能装下两个成人。 四周环环绕绕缠着红线,每根红线各打了许多结,结上贴着朱砂黄符。天色阴暗,符纸被风吹动。 笼子里面佝偻着一个穿着竹青长袍的年轻男子,披头散发,一个多时辰前的干净整洁已不复存在。 王银蛾他们赶去的时候,许多民众在朝竹笼子里扔臭鸡蛋、烂菜叶,有的甚至要泼黑狗血! 要不是县衙的衙役及时阻止,那好大一盆黑狗血就要侵染这片干净的土地! 谩骂声不断,吵嚷和市集开张后的热闹如出一辙。 “好你这妖怪,破坏我们的祭祀典礼!害我们触了土地爷的眉头,这年要是没个好收成可怎么办?” “该死的狐妖伤人夺命,天理不容!” “说不定他就是当初害死阿海他们的妖怪,吃了人后故意做好人!呜呜,我可怜的孩子——” 围观的民众你一言我一语,已将他这张皮囊下的二十四重罪孽一一翻个遍,定下罪行,只等县令大人一声令下,便可将这罄竹难书、罪该万死的妖孽就地正法! 王银蛾面上淡笑着。大家都是面红耳赤,义愤填膺的模样,偶尔有人觉得这般不妥,左右环顾,见大家都一样,胸腔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异样顿时消弭无形。 什么是错?异议就是错的! 跟着大家走,方向就永远是正确的。 且不论当时在场之人都看见梁月庭在人形和狐形之间切换,谁有本事冤枉陷害他? 即便有人构陷他,也与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无甚关系,一句轻飘飘的定罪行的话有什么意义?到头来,还不是县令大人发话:杀与不杀。 倘若他日真相大白,梁月庭无罪但因此死于非命,他们也只能暗恼一句:罪过。 罪孽再大,一旦掺和了许多人进来,平摊下来也不过尔尔,受得起。 如此一想,更不能放过他了!宁可背着日后愚民的骂名,也绝不能错放掉除妖为民的机会! 一股无名的怒火从心底直烧到眼里,王银蛾放下滚滚,狠狠地撞开前面挡路的人。 “滚开!” 在一众惊呼声中,她步履匆匆,翻越过红线隔开的界限,在竹笼子前急停下。 一双界限分明的眼睛看向她,王银蛾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话又咽下去。 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呢?她也不知道,只是伸手去捻他头上的烂菜叶子时,手微微发抖。 “我不是妖。”梁月庭看着她定定道。 王银蛾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得干巴巴回了句:“我知道。” 但是梁月庭却笑了:“那就好。你信我就好。” 王银蛾默不作声地替他清理头上的脏污,神情鲜少的耐心温柔。 “王姑娘,快回来!他是妖!” “不要被他蛊惑!”“不要相信他!” 短短数息,那些旁观的人反应过来,一个劲儿地催促她。 王银蛾扭头反问:“他是妖,你们见过?” “在场的许多人都见过,他从人变成狐狸——” “亲眼所见就一定是真的吗?”王银蛾讥笑一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