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像泡在一汪温泉里,又像是颅中有片叶子,在蜿蜒曲折的水流中漂泊,她的心思也跟着乱序飘荡。 忽然,听见有人在冥冥中唤她,清澈温柔,似从远方行驶来的白色帆船。于是她忽然睁目,湖蓝的帐顶跌入眼底,让她愣神辨认许久。 “我——”王银蛾想要撑起身子,但一点力气也无,只得侧首往外面瞧。梁月庭无声地坐在床边凳子上,正用一双温柔关切的眼眸看着她。 王银蛾愣神了下,随即低声道谢。 片刻,她又犹豫地开口:“能不能把我受伤的这事瞒下来?” 梁月庭偏头不解。 “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梁月庭沉默一瞬,轻道:“以前我游历五湖四海时,常遇到一些人,他们和你一样,向家里报喜不报忧。” “我娘她们知道了也是平白担心。还有就是,他们若知道这事,定然会劝我弃官回家。” 王银蛾朝帐子外面的人伸手,梁月庭心领会神扶住她。 王银蛾借着力道,艰难地下了床。 “伤势还未好全,怎么要下来?” “我得写封书信寄给沧浪郡的太守。” 梁月庭将她扶到椅上,替她拿来笔墨信纸,然后便旁观着她写信。一直看到信末,题字的地方却空落落的,于是不解道:“为何不落款?” “我写的是举报信,要是落了款岂不顺着线索找到我了。” 说罢,王银蛾搁下毛笔,捡起那张信纸一抖,对气一吹,再折叠封入信封。 梁月庭接过信,装入袖袋中,问道:“你日后打算怎么做?” “当然还是要回去。对了,我要请你看看俞淞他们两人的情况。” 待他翩然离去,王银蛾再也忍不住,眉头紧蹙,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粗喘着气。 那邪术可真厉害,反噬也更加难缠。想梁月庭是个神仙,却也不能一下子将它根除,直到现在又开始作痛了。 缓了好一阵子,伤痛似乎消退不少,王银蛾起身走出门外,却发现外面高山碧水,俨然是远离人世的桃源地带。除了这座茅草和石头建成的院子,周围再无人烟。 等梁月庭回来,她小步快走到人面前。 梁月庭及时扶住她,语气似责怪又有几分欣喜:“伤都没好全,你就到处跑。” 王银蛾望着地面眨眨眼,笑问:“怎么样?” 梁月庭一边扶着她进屋,一边笑答:“信送过去,太守也看了。我找到俞淞和马香云,他们已逃出曲塘县,正要四处找你。” “那——” “我自然和他们说,你受了点伤,和我在一处。于是叫他们两人先行回梁都。”说着,梁月庭把她头上的一片草叶捻下来,摊在手心里。 这样无聊的行为,她往来是不屑的,可是今日却有些不同。大概是做这种无聊事的人,本身有意思罢了。 “我想洗漱。” 进屋前,王银蛾突然记起身上残留血污的衣裳,联想起自己那可怜的模样,还有那群山匪得意的神情和姿态,便想要立刻换下这身衣裳。 这心事被梁月庭一眼看穿,他道:“你等等。” 然后一挥袖,数只白纸人飘到半空,盘旋一圈又飞速遁入一间小屋子。她先前看过了,是个小厨房。 “为什么你可以驱使纸人做事?” 先前为了逃命,她用了陆邢台教她的纸人术,结果落得这个下场。可看梁月庭一个神仙却能任意使用这等“邪术”,心里不免怀疑起自己用错了法子。 梁月庭听罢,侧头回望,解释道:“纸人术本无正邪之分,单看用的人如何了。” “神仙术士用天地灵力驱使纸人术,而邪魔妖道则用邪气妖力驱动而已。” “受教了。”王银蛾垂下眸。 在这里住了两日,王银蛾因心中始终挂牵着外面的事情,就再也待不下去。终于,她提出告辞。 王银蛾觑向梁月庭,想从他一如既往的脸色中窥出一些端倪。 半响,梁月庭开口问:“你真的要继续这条路?” 她瞬间警醒:“是。” “你本来的命格不该如此。” “那都是过去的事,我遇见你的那刻起,就再也回不去。” 梁月庭迟疑的眼神摩挲着杯沿,问:“你可有怨恨我扰乱了你的命格?” 闻言,王银蛾噗嗤一笑,神色很快恢复如常。 她反问:“难道你一直在为这没头没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