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雪园的鲜血滴落在已经破损的“凋朱颜”上,“凋朱颜”中缓缓溢出一道轻烟。 轻烟袅袅,慢慢凝聚出一个身影。身影如在雾中,带着些许模糊,隐约可见长长的碧青色的裙裾,杏眼桃腮,一张同玉雕美人浮白一模一样的面容。 卫雪园恍然抬头,冷淡的神情终于起了波澜。 他凝视着这张熟悉的,日日在梦中相见的面容,痴痴道,“群玉,是你吗?” 李群玉的残魂凝望着他,神色温柔,却又悲伤。 卫雪园下意识起身,想要触摸这张他日思夜想的面容,却忘记自己的双腿早已残废,无从着力,无力跌回轮椅上。 “群玉。”卫雪园双目微红,伸出手,却始终咫尺之隔,触摸不到那一缕残魂,“群玉,等等我,我很快便能将你救回来了。” 李群玉却极轻,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神色悲悯。 “一切罪孽,都由我承受。我满身罪孽,情愿不入轮回。”卫雪园眼中落下泪来,“我只想你能够回来。” “妖邪残忍嗜杀、狡诈贪婪,世人浑浑噩噩、自私自利,为什么他们好端端活着,而你却要为保护他们而牺牲?” 卫雪园脑海中又闪过当年,父母倒在血泊之中,幼小的他一家一户敲打邻居家的门,却家家户户大门紧闭,整条街道寂静无声,只有血水在雨中流淌。 他们每每降妖诛邪之时,群玉永远都拦在百姓身前,受过多少伤,流过多少血,而世人永远只知躲在他们身后,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群玉为诛杀天下白,而今只余一缕残魂,而那些懦弱、自私、庸碌的人却活得好好的,“我用他们的命,来换你的命,又有何不对?” 李群玉静静凝望着他,神色悲伤。 卫雪园弯了弯嘴角,似乎想要勾起一个笑容,神色却如哭泣一般,“我知你不会愿意。” 群玉永远都那么善良。 她舍不下众生,舍不下她的道,“那你就能舍下我吗?” 李群玉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脸庞,目光中带着眷恋。 他们自小一同长大,一处玩耍,一处炼器,他们曾于月下交拜天地,誓同生共死。 她如何舍得? 李群玉靠近卫雪园耳畔,似一缕柔和的夜风拂过他脸颊,“雪园,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李群玉的声音缥缈,似随时要被夜风吹散。 皎洁的月色被层云笼罩,李群玉的魂魄如月华一般,逐渐浅淡,几不可见。 李群玉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卫雪园闭上眼睛,眼底落下一滴血泪。 再睁开眼,李群玉的魂魄已彻底消散,只余一缕浅淡月色,照在卫雪园脸侧。 卫雪园如一座没有生命的玉雕,静坐于月色中,睫毛上都染上了淡淡的冷霜。 不知过去多久,他才慢慢抬起一只手。 谢拂衣强行使出那一刀之后,浑身经络如火烧,右手更是几乎已经握不住刀,以刀支地,半跪在地。 见卫雪园抬手,警惕地握紧了手中长刀,卫雪园却并未看向他们,只是轻轻招了招手,那被风沙击落掩埋在地上的小叛徒鸟儿扑腾着飞起来,落在他肩头。 卫雪园俯身,将伏在他膝头,化作玉雕而死的浮白打横抱起,身下轮椅碾着春泥,转身向竹林深处缓缓而去。 眼见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竹林深处,谢拂衣才卸了劲,呕出一口鲜血。 “阿念。”谢拂衣以刀支地,勉强站起身来,将莫念扶起。 莫念被卫雪园所打造的木头鸟儿小圆偷袭中毒,浑身麻痹,还被“凋朱颜”瞬时吸走了大量灵力,一时面如金纸。 二人对望一眼,谢拂衣动作一僵,侧过脸去,将自己那布满狰狞伤疤的半张脸藏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