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闻言,面上神情并无变化,只是将奏折放在一边,望着一直趴着的镇国公,视线落在对方长出许多白发的头顶,微微感慨,“朕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镇国公也是满头白发了。”
镇国公眼眶一热,铁尺男儿,几乎要垂泪,他哽咽道,“如今微臣老了,陛下正值壮年,该是大展拳脚之时。”
赵顼淡淡道:“是,朕幼年之时,全赖镇国公以及一应大臣辅佐,所以这么多年来,镇国公族里做出些过分的事情,朕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只是你那二儿子,偏偏看上了朕亲封的小郡主,强掳小郡主回了汴京,此乃重罪,且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如今朕便是想为镇国公遮掩一二也是不能。”
赵顼这番话,先是打了感情牌。
意思是你镇国公辅佐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朕对你们的一些小动作可以放过。
但是偏偏你纵容儿子,做出这种丑事。
还要闹到朕面前来,这便是你们的不对。
他是真的那么在意小郡主吗?
错了,小郡主可以有很多个。
这天下不缺钟灵琉秀的女子,没了一个小郡主,可以再封一个。
但,他赵顼新封的小郡主,被无官无爵的二公子强掳走。
几个意思?
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是恩宠太过,所以连他的面子都敢落?
一个矛头小子敢这么嚣张,焉知不是背后大人指使,还是说镇国公早有不臣之心?
这才是赵顼言语之间要被透露出来的真正涵义。
此时镇国公也明白。
龙椅上的那人,此时说的话都不过只是为了一个核心。
你镇国公究竟忠还是不忠?
镇国公心里一阵肉疼,他知道现在是自己要表忠心的时候。
可这表忠心难道是随便几句口号就能解决的?
他不割点肉出来,这扒皮吸血的赵顼能放过他?
何况这赵顼提醒他满头白发。
不也是在说年纪大了就该让位置,不要占着位置,影响赵顼想安插上人手。
是以,镇国公只好神色严肃的道,“陛下,臣等绝无不臣之心,小儿顽劣,是臣没有管束好,臣自知年事已高,臣请辞,告老还乡。”
赵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镇国公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便是年岁以高,又何必告老还乡,在京城疗养天年不是甚好?”
“只是。”他含着笑道,“若是真要告老还乡也不是不可,乡下风水养人,想必在乡下镇国公能待得更加舒适。”
二公子原本涣散的眼眸里多了几分震惊。
一向被他视为参天大树的父亲,此时竟然说要主动辞去所有官职,告老还乡。
这对他来说无异于,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二公子便是再纨绔,也知道能够支撑起他这么多年浪荡京城的根本是镇国公。
如今镇国公请辞,那他本来就无一官半职,岂不日后谁都可欺?
镇国公神色黯然,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陛下,臣虽告老还乡,只爵位,却还需要继承,臣的大儿子早早被立为世子,这些年来也兢兢业业,天资聪颖,还请皇上能允许他继任镇国公之位。”
赵顼翻着奏折,头也不抬道,“镇国公既然已经请辞,这爵位,难不成还要留着?”
镇国公心头大惊。
若是方才他还在感慨人世无常,为了保住儿子,自己从手握实权的镇国公退下,但换上大儿子继承爵位,也并不算损失很大。
可如今听陛下这一番言语,这是连爵位都不肯留给他们郑家。
赵顼抬眼见着镇国公惊慌失措的脸,轻笑一声,“朕与你开玩笑呢,镇国公劳苦功高,虽说子孙都不成器,但怎么着爵位也该留一个下来。”
“只是还留着这镇国公的位置,似乎名不符实…”赵顼沉吟,又瞥见镇国公铁青的脸,便轻笑道,“不妨做镇国伯吧,若是日后功劳显著,再升也可。”
还能保住爵位,已是天大的喜事。
饶是镇国公,心中苦涩,此时也只能跪在地上,朝赵顼磕头。
“臣谢主隆恩——”
二公子一时间无法接受,呆在原地,镇国公恨铁不成钢地一拍他脑袋,“你在发些什么呆!快谢恩!”
赵顼瞥了一眼呆滞的二公子,“不急,你父亲为了救你,连官职都不要了,也算舐犊情深。”
赵顼沉吟一瞬,又道:“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来人,郑老二藐视王法,冒犯郡主,拖下去杖打二十大板,即日起半年内不得外出。”
镇国公先是提起一口气,随即听到是二十大板,心里便松了一松。
他是真怕赵顼万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儿子给打死。
毕竟他们家没有占着道理。
如今也就只是被打了二十大板。
也还算得偿所愿。
眼见着二公子被拖出去行刑,赵顼望着堂下站着的镇国公与林大人,淡淡道:“林爱卿,如今珍儿可找到了?”
林大人脸色一红,惭愧道:“回陛下,这些天一直四处搜寻,未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