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如密不透风的网,迎面扑来。
虽然每一句话都是在阐述事实,但又带着铺天盖地,毫不掩饰的恶意,像细密的针,一点一点的扎进人的毛孔,带来难言的疼痛。
顾临之面色一寒,声音陡然凌厉,“你竟然不疼爱女儿,又不愿意把孩子好好教养,我把孩子带走又如何?”
“这孩子在你们家被视为草芥,但在女子学院,这孩子会是大家的珍宝!”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
人群里,有些女人的眼眶已变得晶莹。
她们是谁的娘亲?谁的女儿?谁的妻子?
她们在这个吃人的世界里,从来不曾有人直率的说她们是珍宝。
她们得到的爱很少,在日复一日的挫磨中,一点一点的流失,到最后,她们惊觉自己也变成了,曾经最讨厌的模样。
而如今有人说,她们也可以当珍宝,她们与男子并无不同。
这是一场迟来许久的平等,但却是燎原之火,点燃了每个女人心头的那一盏灯。
男人怯懦着,忽然听得有人咳嗽一声,立马腰板挺直,像是有人为他撑腰,虽然眼神瑟瑟,语气却直了起来。
“你把我女儿带走也行,反正也只是个赔钱货,这样吧,你给我二十两银子,这孩子我就卖给你了!不然以后我天天扭着县衙门口闹!”
李世兴冷喝道:“我看谁敢闹事!”
他一直沉默,隐忍不发。
是想看看男人的底线能够摆在哪。
原来一通闹腾,也只是为了要钱。
可,凭什么?
凭什么给钱?
生而不养已该羞愧,竟然还想勒索帮他接过包袱的人。
恬不知耻!
李世兴到底是有些威严在的,他面色一冷,一时间大家都不敢讲话。
李世兴缓缓道:“本官如今在养病,管的事情比较少,你们这些人倒是一个个都不得了起来。”
他目光梭巡众人,准确的落在了躲在第三排的一位白发老翁。
他声音淡淡道:“路老夫子,你千辛万苦的拽着这两个人上门来闹一通,难不成只是为了那二十两银子?”
被他指名的老人,头发花白,精神矍铄,拄着一根拐杖,脸上不见半分慌乱,慢悠悠的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识破了老朽的手段。”
李世兴抿着嘴。
他哪里是慧眼如炬。
无非是这男人实在胆小如鼠,一有动作就要把目光往那边瞟。
那边能有个为他撑腰的,恐怕也只有这个路老夫子了。
李世兴颇为无奈:“老先生德高望重,想来二十两银子也不足挂齿,何必前来做这样一场戏,沾染浑水?”
路老夫子捏着胡须,笑的无奈:“大人非要逆转阴阳,开这女子学院,将男人面子置于何地?何况女子无才便是德,合该修养生性,学着针线绣活才是,做甚要去学那些男儿才能施展的东西?”
李世兴十分诚恳:“老人家既然发问,我便直说吧,我从不认为女子与男子有何不同,男人能做的东西,女人未必做不到,只是没有一个合理的平台展示罢了。”
“何况如今,这一切决定都是神明大人颁下,老夫子若是对神明大人的决定有意义,大可以去找神明大人对峙。”
找神明大人对峙?
说的轻松。
谁不知整个天下,只有李世兴是神明大人钦点神官。
能够与神明直接沟通的也只有他。
想要表达众人的意思,还不是得靠李世兴张嘴。
结果这人摆明了是不愿意上传意见。
老夫子笑道:“大人说的这话可折煞了老夫,我等也并不是不愿意开设女子学院,女子学些东西总归是好的,只是觉得学那些四经五书太浪费,不如学点有用的东西。”
李世兴点点头,“老先生说的好,与本官想法不谋而合,我也觉得四书五经不过是废书,多的是劳什子废话,全然是为了科举。”
老夫子被他这话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传过来。
如今这些老学究,谁不是四书五经研读得滚瓜烂熟,否则何以授人以知。
结果被李世兴一番话,直接定义为了废书。
老先生只觉得他现在肺都要气炸。
一句卧槽都快说出来。
顾临之在一旁焉坏焉坏的憋着笑。
让这些老家伙没安好心,现在被堵的难受了吧?
李世兴的腹黑程度,他可是知道,把李世兴惹毛了,这群老东西没一个好果子吃。
路老夫子硬着头皮道:“大人这话说的也太过偏颇,有失公允,四书五经,乃是朝廷规定的书籍,科考也是为了筛选人才,女子不能科考,学这些东西当然没用。”
“但男儿不一样,生来顶天立地,自然是要学的这些东西,日后加官进爵才好。”
李世兴笑眯眯道:“哦?本官竟不知诸位熟读四书五经,竟都是有官职在身。”
这个话就很阴阳怪气。
不是说四书五经重要吗?
大家既然读得这么熟悉了,怎么没见有一个人有官职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