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馒头,一个坚硬,冰冷,带着冰碴儿的馒头。
他又拿起炉子上的火钩,把馒头串到上面去烤,任由那炉火把那团冰冷烤出热硬的躯壳,把自己的眼睛也烤出些许温柔来。
良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给——”
他听出来了,这是刚才那位青姑娘。
他回过头,就看到了面前的那个餐盘:一碟花生,一碟鸭肠,一碟红萝卜丝,跟一只装满了酒的酒囊。
而最醒目的,却是一只绣着乳燕的荷包。里面是一些碎银子,虽不多,青姑娘却足足存了半年,想来够这年轻人添一件棉衣了。
两人也同时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年轻人的眼睛,让她想起了雪原上的孤狼,一匹受过伤而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
她发现他绝不是个叫花子,因为没有叫花子会把衣衫洗得发白,而且没有一丝异味儿。
青姑娘却让年轻人想到了雪原上奔驰的小马,整个身体都洋溢着青春的朝气,那样的充满热力。
青姑娘被他盯得发窘,脸色一红,将声音压到最低,“你的确不该来这的,吃了就走,越远越好!”
“谢谢!”年轻人却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然而,他却并没有走。
……
风雪持续着。
远远地吹来一阵马嘶,老屠的身体登时绷紧,客栈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朝门口望了一眼。
年轻人却仍缓缓地转动着火钩,专心致志地烤着那个馒头,仿佛只有这件事,才是这世间最值得做的事!
那蹄声渐渐近了。
几匹健马已停在门外,没多久,随着风雪涌进来一伙人。
开路的是两个大汉,压阵的同样是两个大汉。四个人长得一模一样,穿衣打扮也一模一样,腰间都悬着同样的——巴掌宽的大刀。
如果这里有江湖人,一定能认出他们,因为他们很有名——金银铜铁,朔西四虎,腰间悬的却是:五虎断门刀!
据说四虎是四胞胎,天生神力,心意相通。论单打独斗,朔西均可排进前十,可若联手,江湖中却没人敢接他们一击。
可今天,他们却只有看门的份。
他们簇拥着进来的是两男一女。
年老的男人难辨年纪,因为他须发虽白,却比四虎还要强健。
一身华贵的皮袍子满缀明珠美玉,最引人瞩目的却是拇指上那枚翠绿的翡翠扳指。
年轻些的男人看起来不足四十,却是一副阔公子派头,通身雪白的貂裘,长相俊美有余,眉间却染着一抹淫邪。
他手中一支银萧闪闪发亮,可白晃晃中又隐隐泛着绿光。
这两个男人一凶一邪,浑身散发着一种十足的威慑力,甚至让人想逃离他们所能掌控之地。
而之所以留下来,却是因为他们中间的那个女人,因为她是一只狐狸,一只顾盼多情,摇曳生姿的狐狸精。
明明少女脸庞,身段却成熟诱人,一双桃花眼媚态万千,举手投足却风情万种。她似乎轻而易举地就撩动起一种欲望。
一种男人对女人——最原始的欲望。
所有男人的眼睛都恨不得长出手,直陷进她衣下的白肉里去。
烤馒头的年轻人,眼神竟也变了,因为她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之前再熟悉不过,现在想想却会呕吐的女人。
年轻人眼中的冷漠,随即将回忆冰封。的确很像,但并不是!
像的只是她们迷惑男人的手段,却并非相貌、气质。
这女人太过招摇,一看便会生出警惕之心。
而那女人不同,她虽是个天生的婊子,可看上去既傻又天真。
否则,又怎会轻易蒙蔽了他的心?
“呜——”一声怪啸!
让小店中的气氛为之一紧,黑脸妇人怀中的孩子动了一下,她赶忙轻拍着他,让他继续睡去。
原来是炉子上坐着的水烧开了,它口中吐着水气,把所有人的神志都被拉回现实。
哒哒哒……
那计算时光的算盘声却从容不迫,依旧不曾差过分毫。
老屠已迎了上去,用手中毛巾掸着女人身上的残雪,满脸堆笑,“几位爷打尖儿,还是住店?”
他挂着招牌式的笑容,那铜钱般大小的眼睛,立时就分辨出谁才是说得算的。
狐狸女人没有答腔,只是扫视着面前这方寸小店。
银萧公子却面带埋怨,“这一路风雪,这次必须吃饱了再送人!”
那老者也叹了一声,“我也没力气了,快送不动了!”
老屠这时已把他们引到最中央的大桌前,“三位这是谁要远行?”
还是没人回答。
狐狸女人眼神一敛,只淡淡地搁下了一句,“最好的端上来,吃饱了手脚利索,才好安心上路!”
言罢,一掀衣裙坐了下来,她棉裙下竟是一双光腿。
老屠自讨个没趣,脸上却还是堆着笑,“好嘞,好酒好菜伺候着,给几位爷——送行!”
他那声音很大,就像是生怕小一点儿,就会矮了店里的档次。
“得嘞——”
可答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