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阿,荀彧知道自己已经顶不住了。
袁谭不要脸了,之前他只是提供给臧洪军械、军粮和少部分的兵马,可看着臧洪始终无法攻破东阿,袁谭索性自己上了。
他亮出袁氏大旗,借口调停臧洪和荀彧的争斗,直接命令麾下众将渡过黄河猛攻荀彧。
这下臧洪威望大增,他振臂一呼,曹军的军屯一一叛变,主动将夏收的粮食送到臧洪军中,连周围的盗匪也在臧洪的感召下纷纷竖起大旗来会盟,号召一起讨伐荀彧。
这还不是最绝望的。
就在荀彧盘算要不要率军南下突围时,又有一个极其恐怖的消息传来。
程昱叛变迎接管亥入城,并胁迫李整谋反。
程昱威望极高,一时兖州豪族人人反叛,荀彧立刻成了孤家寡人,人人喊打,他之前还能风轻云淡地坐在城中稳定军心,可现在他也坐不住了,因为毕竟周围都是兖州人,万一半夜突然杀出来给荀彧一刀,这谁也受不了啊。
现在荀彧唯一信任的人就是东阿令枣祗。
他是颍川人,还能跟荀彧一条心,两人现在还能团聚多少人?
不好说。
“荀公,咱们,咱们可如何是好啊。”枣祗嘴上起泡,眼睛已经有点涣散,之前还能跟荀彧抬杠的他现在已经毫无对策,只能不断嘟囔着请荀彧想办法。
荀彧脸色铁青,犹豫许久,终究不甘心地道:
“现在只有一条路了——突围,去河北找袁本初!”
“找袁本初?他,他能行吗?”
“当然,也只有他能救我等了。”
荀彧相信袁谭绝不是袁绍指使打过来的,以袁绍的脾气他不可能会同意联合吕布,他再想弄死曹操也是以后的事情。
现在程昱叛乱从南边过来,东阿这边兵马太少,唯一的生路只有北方。
渡过黄河去寻找袁绍,请袁绍做主平定兖州大乱,这是荀彧现在唯一的机会。
尽管,这个机会也比较渺茫——想去河北就得穿过袁谭和臧洪的营地,这两人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放人。
但荀彧已经不想坐以待毙。
他下定决心,枣祗也不再犹豫,赶紧组织兵马准备突围。
曹操的正室丁夫人、妾室卞夫人、刘夫人和曹操的几个儿子曹丕、曹彰、曹植等人都在城中,荀彧将突围的消息传达给他们,丁夫人气的放声大哭,不住地抱怨曹操当年杀害边让又屠戮徐州,最终遭到了报应。
她发疯一样大哭不止,责备荀彧之前为什么不能拦着曹操,又责怪荀彧为什么要举荐郭嘉,没有郭嘉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事端。
倒是卞夫人颇为冷静,她朝荀彧恭敬地行礼道:
“那就有劳荀公一路相送,妾身感激不尽。”
荀彧一凛,赶紧忙不迭还礼道:
“荀某肝脑涂地,也要力保夫人无事。”
荀彧走后,丁夫人颇为不满地瞥了卞夫人一眼:
“都是这些颍川人胡作非为,才引来大祸。
汝难道向来不知?我等沦落至此,全因此人,我……”
“姐姐。”卞夫人声音软糯中带着几分镇定,笑吟吟地道,“事已至此,我等便是骂死颍川众人又能如何?
荀公终究要护着我等逃脱,我等还得倚仗他,姐姐万要收敛脾气,不可再与荀公争吵。”
卞夫人倡家出身,未语先笑,曲意讨好已成习惯,丁夫人虽然对她不满,但看着这个娇柔女子也生不出恨,只能长叹道:
“想不到我等也有如此颠沛时,但愿不会落在贼人手中。”
卞夫人叹了口气,心道这世道女子被俘之后的下场可以想象,丁夫人是正室,落到袁家手中可能还能受到点优待,我等又该如何。
她不舍地看了一眼几个儿子,三岁的曹植还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天真地问母亲是不是要去远处游玩。
卞夫人微笑着抱了抱小儿子,温柔地道:
“对,我们要去河北的伯父家里玩,那边……那边安定的很,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们了。”
夜半,荀彧带人开始突围。
他先将城中的粮草分给不愿走的士卒,请求士卒不要出声报讯,再带三百人为护卫,只带五六天的干粮,轻装渡河,准备向河北奔去。
这五六天时间,若是能到袁绍处便能逃出生天,若是到不了……
那也无可奈何了。
好在荀彧的运气不错,加上臧洪的作战经验确实一般,他们夜半渡河小心翼翼,居然完全没有被人发现。
这下臧洪大吃一惊,他一边派人占据东阿,一边赶紧找到袁嗣,让袁嗣率军赶紧向西,一路追赶荀彧。
袁嗣听说荀彧跑了,也吓得差点昏过去。
荀彧的身份极其重要,要是让他跑到了袁绍那里后患无穷。
之前徐庶的命令是包围东阿,城中谁跑了都行,决不能让荀彧跑了。
袁嗣之前听说程昱叛乱的消息已经得意忘形,昨天在军中大醉一场,似乎已经看到袁氏家主的,五世三公的名号落在自己的身上。
可怎么一觉起来荀彧居然跑了,荀彧这一跑,袁嗣五世三公的梦想岂不是化作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