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
蓉城中,容姓居多。
有容氏的全名叫容若。
她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听到自己的全名。
等到远远处的猪肉铺下一个女子高呼了一声,有容氏才发觉诸多的担心都是多余。
她的姐姐还是一如既往。
容貌在变,乡音在变,姐妹之间的情谊依旧没变。
“若若,真是你?”
蓉城与张家庄之间隔着数座大山。
在这个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一座大山足以将亲情彻底切断。
猪肉铺下,一个身材粗壮的女子挽起衣袖准备收摊,随即看到了熟悉的容貌。
不论有容氏变成什么样,亲人之间的熟悉足以一眼将人识别出来。
“你这身材依旧苗条纤细,姐姐可是吃成土肥圆了!”
女子自嘲了一声,她的话瞬间让有容氏没了担心。
“姐!”
有容氏呼了一声,一时也是喜笑开颜。
她浑然不顾女子油腻腻的双手,紧紧抓了上去。
“当年让你去豆腐铺,姐姐管着猪肉铺,伱倒是好,跑到大山中逍遥自在去了,姐姐没豆腐吃,只得天天吃那些卖不完的烂猪肉!”
女子姓容名丽,是张学舟的亲婶婶。
容丽的介绍,也让张学舟知晓了什么是城里的殷实人家。
他倒不是瞧不起卖猪肉,只是这种殷实人家和张学舟想象中有少许差别。
“你别小看卖肉这行当,能在城里固定一处卖肉的都有几分狠手段,没几分能耐撑不下来”张重低声道:“我当年拐你娘跑路,你这个婶婶提着杀猪刀追了我三十多里路!”
“那您真是有一段难忘的岁月!”
张学舟嘘唏一声,张重随即也在那儿老老实实见过容丽。
还不等容丽发火,张重就将张学舟推到了前面。
“大姐,你瞅瞅你侄子,长得俊俏吧!”张重讨好道。
“这是我大侄子?还好没随你容貌!”
容丽对有容氏亲近,对张重则没那么和善,但总算没拿着杀猪刀打起来。
“我这侄儿长得就是俊,又高又白,城里的大姑娘看到你只怕要得相思病!”
容丽仔细端详着张学舟,见到张学舟没有丝毫避讳她沾着油腻的双手,这才满意下来。
细节知品性,她这个侄子品性不坏,和她依旧血脉相连。
“走走走,收摊了,咱们回家去!”
容丽也不问相关,开始扯着张学舟的手带路。
“你爹娘大概不曾和你提及,咱们容家在蓉城世代杀猪,只要你跟着婶婶,婶婶保管你能将城南那块地盘的猪肉铺开起来!”
容丽伸手扯了扯张学舟的右手,只觉张学舟手臂虽然洁白,但蕴含的力道不弱。
若张学舟操刀,定然能单人杀猪剥皮。
她只觉张学舟是个杀猪的好料子,顿时就将张学舟的后路安排好了。
“婶婶,我还想读书学字呢”张学舟嘀咕道。
“读什么书学什么字,那些穷酸认得几个字,但每日连肉都吃不起,饿成了排骨,婶婶跟你说,读书没前途,杀猪才安稳啊!”
容丽的劝诫苦口婆心,显然在猪肉摊见过太多抠抠搜搜的穷书生。
见得多了,容丽对读书便不以为然。
大抵混得好的在将来当个先生,继续教那堆穷酸书生,压榨着书生们家中本就不多的余粮。
道路千万条,读书功名死路一条。
在这蓉城中,有太多想封侯拜相的年轻人,但蓉城从来没出过什么大官。
眼见书生们换了一波又一波,诸多人潦倒一生,容丽并不希望张学舟走这样的苦路。
“咱们大汉朝想拿功名,背后没点靠山可不行”容丽道:“就像咱们开这猪肉铺,那是靠得常年累月的威望,才没人来掀这猪肉摊,想当年你外公提着一把杀猪刀,那是追了王二那帮地痞三条街才镇住这场子,你想功名也得有地位的人帮你镇场子,否则那功名拿不稳,迟早给人当替罪羊!”
“好的婶婶,我明儿个就跟您杀猪,我跟您说,我摸斤算两可准了,什么肉在我手中一掂量,我就知道多重!”
张学舟改口极快,一时间深得容丽欢喜。
“我就说咱们容家世代杀猪,怎么可能出书呆子,你果然也是个杀猪的料!”
容丽大喜,拉着张学舟走了五里地,这才一指前方。
“看,那就是我们的宅子!”
容家在蓉城的宅子不算大,但占地也有五百余平,大院宅子显得极为厚重。
对比对比现实中的学区房,又想想张家庄的土木房,张学舟也不得不承认容家确实殷实,祖业代代传承下来的累积庞大。
“咱们家就是肚子不争气,若是出两三个男丁,那就轻松多了!”
容丽大步踏入宅子,随即有个面貌还算清秀的中年男子走出。
“丽丽你回来了,这是……”男子问道。
“这是二妹,那是你妹夫,这是你侄子”容丽道:“添丁呢,又在那儿鬼画符?”
“娘,我那是画画,属于很高深的技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