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的鬼从角落里缓缓升起。
他手里拿着一本册子,念着吴爷爷的名字,接着便带着吴爷爷离开了。
吴爷爷过世了。
是在睡梦中过世的。
因为生前没有老伴儿和孩子,所以他的丧事由村里帮着办。
队长媳妇从吴爷爷家里找出一万八千块钱,队长去买了一个好棺材,又请唱白事道场的过来唱灵,再请了村里几个婶子过来帮忙做饭,摆了十几张桌子的席面。
办两天,肖乐兄弟一直跟着忙前忙后,季雅维中午都坐着顺风车回来给吴爷爷烧了香。
下午又去上课。
吴爷爷上山的那天早上,是肖乐和肖帧兄弟二人抬前棺,赶回来的两个年轻人抬后棺,一块儿把吴爷爷送上了山。
这两个年轻人小时候在家里的日子都不好过,吴爷爷待他们不少好,后来赚了钱,年年回来都要去吴爷爷家坐一会儿,送年礼和红包过去。
一个叫张顺,一个叫陈德。
都是光棍。
下了山后,四人又帮着把吴爷爷家收拾了一番,衣服啥的也重新整理放在柜子里,最后由年纪最大的张顺锁上吴爷爷的家门。
“我不管吴爷爷在不在,以后每年我都会来这边过年。’
张顺的妈走得早,他爸找了个心毒的阿姨,打张顺小就对他不好,饿得没法的时候,都是吴爷爷给他吃的。
他记吴爷爷的情。
“我也过来。”
陈德也道。
陈德家是因为兄弟姐妹太多,他父母超生,会生不会养,只顾自己,也是饿得可怜,被吴爷爷照顾得比较多。
“我们也过来坐坐。”
肖帧拍了拍肖乐的肩膀,也说道。
“顺哥,德哥,你们明儿走是吧?去我们家吃顿午饭,这么不见了,咱们聊聊呗。”
肖乐打起精神对二人邀请道。
他们回来后就一直在吴爷爷这帮忙,睡觉也是睡吴爷爷的床,没人愿意回家。
如果明天走,吃饭也是去镇上下馆子,而不是回家。
“是啊,这么久不见,不得叙叙?”
肖帧对肖乐这个邀请非常满意,他一手拉着一人往家里走到。
肖乐是四人中年龄最小的,肖帧和他们两个小时候可是经常一起玩儿,不过张顺他们出社会比肖帧还要早一些,慢慢的就个忙个的,说起来这么几年还没坐在一起好好说过话。
“都是些农家菜素菜,家里还有两截腊肉,我给煮了,酒呢也只有冰啤,将就着吃。”
肖帧和肖乐很快就把饭菜做好了,张顺他们想帮忙,被赶到堂屋看电视,饭菜上桌时,肖帧客气道。
“有酒有肉还要什么?这就很好了,”张顺笑着坐下。
陈德话不多,坐下就给几人碰了一下啤酒,“喝!”
肖乐也得了一罐,他一边喝一边吃菜,时不时加入几人的对话。
“我也没想过结婚,这辈子能健健康康地活着,我觉得就不错了,”饭菜吃到一半,张顺的脸有些红了,他轻拍着桌子道。
“我想结婚,”同样有些上脸的陈德却和他相反的想法,“可我那种家庭,没人愿意嫁过来,我也不想害了人家。”
“这是什么话嘛,”肖乐微微皱眉,“你们如今也是大人了,家里人还能管着你们?想在城里住,就家有赚钱买,想回村里住,就分家请队长批个屋基,咱们把房子修起来,这日子不照样过起来了?”
“你人小,不知道钱又多难赚,”张顺摇了摇头,“我们都是在工地上干苦力的,说实话,一天也有二百块钱,不吃不喝一个月,六千块,但是在城里买房,得多少钱?我们得不吃不喝多久?”
“就算一个月攒五千,一年六万,现在城里买房子几十万呢!等我能买房子的时候,都老了。”
张顺叹气。
“付首付嘛。”
肖帧道。
“首付?”
陈德的头摇得更厉害,“首付后的分期,每个月都是固定的,我们这活儿不是月月有,要是有一两个月没有活儿做,我们怎么搞?银行把房子一收,那我们更是什么都没有了。”
“难啊,来喝一个。”
张顺拿起啤酒罐和他们碰了碰。
听下来后,肖乐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张顺和陈德看待问题总会从消极的一面出发,他们满怀希望,却怕被背叛,被辜负,就这么一直在角落里,不敢走出去。
吃过饭后,他们也有几分醉意,肖帧硬拉着他们去客房睡觉,和肖乐收拾灶房时,他问肖乐怎么看饭桌上说的那些问题。
肖乐道,“我这个人,走一步看一步,我信奉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肖帧对其竖起大拇指,“这个态度不错,加油。”
“啧啧,听你说句好话真不容易。”
“....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斗着嘴把家务活干完后,兄弟二人来到堂屋看电视,看着看着肖帧就昏昏欲睡,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
肖乐把电视声音放小,看向神龛那摆放的四张遗照。
想了想后,他去找来香,给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烧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