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很快混乱成一团,愤怒的农民工化身鲁提辖,不仅围殴了那位赵主任,打的人鼻子歪向半边,脸上瞬间开出来油酱铺,直接将整个售楼处都砸了个稀巴烂。
人群像潮水一样汹涌澎湃,咆哮着嘶吼着寻找出路,冲击着每一个他们能够看到的方向,推攘着每一个挡在他们面前的障碍。
陈文斌赶紧脚踩油门,突的一声将车子开出老远。
妈呀,他再待下去,估计杀红眼的农民工会直接把他的车也给掀翻了。
陈凤霞在旁边骂他:“你看看你,这下子怎么收场?”
陈文斌心有余悸:“哎哟,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有血性,居然真的跟建筑公司杠。是,他们跟着老朱在村里给人盖房。一声声师傅喊着,一顿顿好茶饭供着,可不就有脾气了嘛。这是还在建筑公司的工地上干活,别说大声讲话了,估计屁到了屁.眼门边都得给憋回去。”
陈凤霞看他现在还煞有介事地分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好有心情哦,这是打出人命案来,看你怎么收场!”
陈文斌莫名其妙:“我收什么场,关我什么事?我真什么事都没做。人是他们自己来的,贷款是银行不放的,房子是建筑公司不卖的,定金是他们不退的。卧槽,真是骨头渣子都要榨出油,他们也好意思扣定金。这种事我都做不出来。想要挣钱,直接给农民工担保房贷不就结了。”
说到后面,他的眉毛又开始跳舞,十分看不县建筑公司小家子气的模样。
陈凤霞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开口怼道:“你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净讲废话嚒,建筑公司怎么可能给农民工担保?”
陈文斌双手一摊,脸上笑嘻嘻,声音懒洋洋:“对哎,除了我们,谁会管农民工啊。买什么房子,在他们眼里头,农民工只配睡在工棚里。一样的钱,从农民工口袋掏出来,人家都嫌弃全是泥腥味呢!”
他话音刚落,呼啸袭来的警笛声就从他车顶的方向掠过。
陈凤霞扭过头,看着警车闪烁的红灯,立刻变了脸色:“你看看,公安局都出动了。”
陈文斌惊讶:“哟,阵仗不小啊。他们不是有保安吗?自己人舍不得用,免费用公安啊。”
然而他的惊讶也就是一瞬,闪过了就过去了,他甚至连停车看一眼后续发展的兴趣都没有。
陈凤霞又急又怒:“你就这么走了?都成这样了!”
陈文斌惊诧莫名:“哪样都跟我没关系啊。哎,陈凤霞,你别瞪我啊。你这人真是好赖不分,我帮你出气,不指望你一声谢谢,看不到你一个笑脸。反倒是我成了罪人咯。”
“你少讲风凉话。你又不是不知道,人抓进公安局,死不了起码得塌层皮。”
“塌就塌呗。”陈文斌半点儿都不当回事,“他们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动手的时候就没想想后果?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嘛。塌皮而已,脑袋掉了才碗大的疤呢。”
他晃悠悠地说完,又奇怪副驾驶座着急冒火的人,“你急什么急啊,关你什么事?”
陈凤霞感觉跟这人说不到一块去,直接摸出大哥大,看都不看他:“警察都动了,肯定抓他们进公安局了,不急?”
陈文斌来了兴趣:“你打给谁?他们是你爹还是你儿子?你赶着去当什么孝子贤孙。我看你是被人捧两句就真当自己是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救苦救难了。你可别忘了,前头是哪个追着你骂的。都是有奶就是娘的货色,有好处才扒着你,没好处看谁搭理你。就算顾客是上帝,他又没买你手的东西,这帝的边也够不吧。”
陈凤霞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陈文斌说的哑口无言,只能睁大一双眼睛瞪他。
陈文斌一点儿退缩的意思都没有:“看什么看,不是看在你是我姐,我家佳佳跟蔚蔚都喊你嬢嬢的份上,我才懒得讲你呢。一天天蹦下窜的,挖空心思就你能耐,指望哪个念你一声好不成?你去啊,你现在过去,看老牛那帮人感不感谢你。我告诉你,他们只会觉得你跟警察有姓赵的是一伙的,专门唱这出大戏就是为了坑他们的钱呢。你当你在他们眼中是个什么货色。”
车子一路往前开。
陈文斌去工地上盯着工程进度,就把陈凤霞放在公交车站。
临下车前,一路都沉默不语的陈凤霞突然间冒出句:“我知道你们都看我是个傻子,专门干吃不讨好的事。可我最难的时候,从来没人伸手拉我一把,包括你,陈文斌。我就想啊,是那个时候有人能帮帮我就好了,我不用那么苦。可惜那个人一直没来。”
她等了一辈子,这辈子已经不等了。她自己去做那个人。
陈凤霞转过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公交车站走。
八月的知了声嘶力竭,卯足了劲儿提醒整个世界它的存在。然而属于它的时光就那么短短的一季。
秋天很快就会来临,它可以结束惹人厌烦的一生了。
冯丹妮说的十二月党人那样的贵族为底层民众争取权利才谈得高贵,为人景仰。
她这种脚泥巴都没洗干净的角色有什么资格多管闲事呢,真是拎不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