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广叛乱的局势变化尚未传到山东,但齐远大和临清钞关蒋观清的变化被临清城内诸多人留意着。
皇帝盯上了各路人等靠漕船带货避税的事。
在临清这种因漕运而兴的城市里,码头是核心地带之一。
围绕漕运,除了各种商行,也有更多一面出卖苦力、一面欺行霸市的团伙。
“大哥,瞿甲长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面前的一锭银子,在临清城南板闸码头讨生活的这个小团伙连个正式帮派名称都没有,只以南板齐对外有点小名声。
南板齐家,自己有三条船,有那么五十来号人在齐福光身边讨生活。
齐福光一来因为和齐远大是本家,二来也会做事、会来事,所以能稳定接下漕军山东总
平常,他出人、出船,都是跟这名义上管五条漕船和五十漕兵的瞿甲长对接。称兄道弟、饮酒作乐那都是有的,但都是齐福光出银子,何曾见过瞿甲长给他送银子,还是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银子。
这怪不得齐福光的“二当家”心里发怵。
“……他不是说了吗?这是齐都台见我们多年来办事得力,赏兄弟们的,过去大家都不容易……”
二当家一脸便秘模样。
齐都台何时成了这样的大善人?
还不是因为陛下到临清了……
这银子烫手。
“不会是后面没活干了,瞿甲长拿银子堵咱们的嘴吧?”
“哪里的事,过一阵子不就有山东新粮南运吗?这次还有咱们的活……”齐福光也很担忧,看了这锭银子一阵就说道,“先收起来吧,等这阵风声过了,还是得送回去的。”
齐远大的银子哪里那么好拿?
想来想去,无非是眼下有什么情况,让漕军山东总不得不拿银子平一些事。
白的银子,还这么多,谁舍得拿出来散?
南板齐家只是临清城里的小角色,大角色知道的情况就更多一些。
“这是把旧账都算清楚了。”
卫水以西一个大户人家宅里的厅中,几个富商聚在了一起。
“诸位,你们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但如果漕军用不了了,我付记木行每年要多交上二千两银子出去。”
“那又如何,山东要试行新法,难道以你我福建商会,能在这山东对抗朝廷不成?”
这几个富商,都是原籍福建,经过运河在这临清城担任各自商行掌柜或掌事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正是那个吴掌柜。
一句话,让厅内几个富商都脸色难看。
多少年都默许下来的事,漕船运货,对他们来说、对漕军来说、对朝廷来说都是有利的事。
现在这一改,只有朝廷得利更多。
“齐都台认了。”有人叹道,“张孚敬在山东,太狠了。”
“陛下驻跸文庙,临清士绅本来颇有怨言,但今年竟要赶开一次乡试恩科。”
那吴掌柜看了看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的人,他却默不作声了。
“老吴,伱们吴家做香料生意,若不用漕船,损失最大,你也认了吗?”
吴掌柜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诏安在闽粤交界,我们吴家也有一些货搭上了皇明记的线。其他的我不清楚,如果山东跟广东一样,以后的钱必定是没有以前好挣了。但不认,又能如何?”
有一人忽然道:“我听说,浙江和广东的海防道水师合并福建外海,在攻那台元岛西岸。”
三个人都点了点头。
若那个岛被拿下了,再驻水师于澎湖,恢复澎湖巡检司,那么将来再想铤而走险派船出海,莫非要绕过台元岛、经那深海大洋去往南洋或琉球?
“不给活路。”私下里,终究有人发泄怨气,“既要自己备船备人、重重关卡缴税,还要一路打点。以后,这生意还做得下去吗?”
虽然仍旧有得赚,但赚少了,便如同要他们的命。
“怎么?周兄想造反?”吴掌柜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那人顿时表情讪讪:“吴掌柜说笑了。”
“既如此,今日相聚也无非发发牢骚罢了,吴某告辞。”
探知了这几人的心态,这吴掌柜就真的拱手行礼离开了。
剩余几人彼此看了几眼之后,都低下了头。
都是福建出来的生意人,他们对诏安吴氏的隐秘还是知道一二的。
眼下在湖广造反的蒲子通,出身广州蒲氏。
而宋时,广州蒲氏就有一支迁到了福建泉州。
得彼时之便,这泉州蒲氏把香料生意做得极大,堪称一时巨富。
百年之后,其时赵宋已然名存实亡,文天祥和张世杰拥立小皇帝逃到了泉州,以朝廷名义征调了蒲家船队。
蒲家家主获授福建广东招讨使兼主市舶、统领海防,可谓极得信重。然而最终,蒲家却弃宋降元,文天祥等只得带着小皇帝继续南逃,赵宋最终于广东崖山亡了国。
但蒲家却从此享了多年富贵,官越来越大,堪称泉州甚至福建广东的土皇帝,更垄断了彼时东南海洋方向的诸多贸易。
直到朱元璋开了大明。
为了泉州蒲氏,朱元璋专门下了一道诏书,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