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舟抵达广州时,正值乡试时节。
乡试仍旧年年举行,虽然如今正榜举人录取比例开始下调,但广东作为新法最早试行的地方,读书人的基数也扩大了不少。
赶考只是这个时节广州城热闹中的一环,因为广东市舶司的存在,广州繁荣的商业才更加令人目不暇接。
南洋诸国使节团在港口得到了热烈的欢迎,那热忱甚至令许多人情不自禁地惶恐。
来的人太多了。
翁万达不禁看向如今的广东总督:“李督台,费心了。”
现在到广东做总督的,是厚积薄发、嘉靖六年定国安民制科的魁首长平伯李默。
他闻言笑了笑:“这可不是本督安排的。南洋频传捷报,民船海禁已解,这些都是先知海暖的人呢。”
翁万达愣了愣,仔细看去之后才发现确实有不少衣着体面的人,热烈的双目反倒只是频频往各国使臣的脸上瞟。
原来如此。
坐在这什么“公交马车”上,翁万达很震撼。
在这些藩国看来,只能按照他们的旧思维理解为近似于分封的国王。
而那铁轨之上,现在停好了一辆辆新的马车。
翁万达微微叹气。
他只是钦差巡视南洋,交趾之功、马六甲之功,与他都没有关系。
“放心吧。”
有的船有轮子,有的没有。
“……马车不还是马车。”翁万达也没有办法,只能听他的安排。
这样的景象不止是某一小块地方,而是沿途所见皆如此。
翁万达自然脸色一白。
对大明不少有心的官员来说,新词已经不算什么。
对此,各国正使并无异议。
这一次,排在驿馆外面的是更加宽大的马车,足像一个小房子,前面是四马共拉,车身也是四个轮子。
两人寒暄一阵之后,各国使臣才过来向李默见了见礼。
见到通驿局的总裁、诚意伯刘瑜亲自到来,翁万达对于能不能及时赶到京城的担心放下来不少。
重新到了水路之后,又是一批新的官船。
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带动外面轮子的。
“翁总司勿忧,本督早接到张国务公函。”李默胸有成竹地说道,“正使先行抵京赶上大典,随从及其余人等入京可稍后。各国使团,也并非人人都需要入京。到武昌之前的官船、车驾,通译局都安排好了。”
刘瑜点了点头:“之前试行时撞过两回。”
再次换乘,刘瑜很肯定地说道:“今日天黑前,定能入城。”
“路好走多了,翁总司勿虑便是。”
大明好物卖向海外,买主自然都是当地贵族。
于是先了六日才抵达卫辉,翁万达和各国使臣们见他们洗了车轮后,奢侈地往车轮上钉了皮革。
翁万达都没见过这个,更别提已经走了这么远的路,大明的都城还不知道在哪的南洋诸国使臣。
“风帆加上轮桨,总能快一些。”刘瑜指了指那些齿轮和轴承,“主要倒是得记录这些物件能受多大的力道。如今虽只有畜力可用,但这底舱都空了出来,以后是能用别的。我听说,京城那边一直在试制一种机器。若是那种机器制出来了,往后车船都能往来如飞。”
一个月的大明旅程暂告一段落,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们从一路的速度里,已经知道大明是何等广袤。
等到速度更快、更稳之后,他不禁握紧了窗弦,颤声问刘瑜:“跑这么快,随后如何停下来?莫不是要撞上前面?”
单独少量的人,带着完全不能耽搁的命令,是可以这么做。但要么自己骑马、沿途更换,要么就忍受马车上一路不停的颠簸。
昔年李纲就主持造了这种战船,脚踏踩动,滚滚向前。
旁边既有人看管照料,又有人拿着纸笔记录些什么。
皇帝对于物理之道的见解最深,如今创制什么新鲜物事,都讲究要有数据。有数有据,才好不断改进。
其实无需强调李默伯爵的身份、制科魁首比状元都要高的含金量,单是大明一省总督、正二品的级别,已经可以让这些藩国使臣恭敬异常。
而到了保定之后,他们终于看见路又变了。路中间多了四条铁轨,两侧还能行其他车、马、人。
“翁总司这边请。”
新规格的直道还没有修到这里来,舒适一些的马车队走的也只是新夯实了一遍土的路。
在不算宽阔的底舱里,是两头骡马像拉磨一般缓缓转圈。
到了下层底舱,翁万达顿时无语。
去年密集的大战毕竟是过去了,眼下入了大明腹地,便安宁了下来。
这只是让他们新奇的一部分,让他们更加留意的,是这些年陆续被清淤、治理了一通的河道,还有大明的良田、百姓。
刘瑜只说道:“湖广藩王作乱、诸王又进京之后,抄没、清丈出来的田土极多。这些年,粮储号在湖广良田极多,历任总督都有清整水利重任。粮赋直征后,以湖广粮赋增长最速。如今河套、宣宁边区要好生经营,陛下准了河运局不只于漕河转运,专设了两河分局,这是转运湖广夏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