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朕这只是哀痛之下恩赏孙家满门,但机灵的朝臣或许也猜到了一二。如何迎你那幼妹入宫,这事你随后去拜访一下崔元。”
“京山候?”孙元有点意外。
“母后走了,这大事,朕便委大长公主代为操劳吧。”朱厚熜提醒道,“去年以来,朕家事多有不幸。崔元献了计策,由大长公主以冲喜之名再奏请选些新人入宫,新旧相衡。然后宫旧人心有不甘事小,将来嫡出相争更为可虑。你那幼妹性情,朕不甚了解,便委了大长公主先看看,你先把她送过去,在大长公主府住一段时间。”
孙元知道里面的凶险。既然要立一个新皇后,最不可揣测的始终是新皇后本人将来的心思。她如果有了儿子,等皇帝将来老了,她希望自己亲子有希望继承大统的话,那才是真正的天大麻烦。
又要她为皇帝免除后宫烦扰,又要不争,对性情的要求何其高?
“……陛下,皇后有此请,皆为太子而已。陛下如今既有妥善安排,太子无忧,何须横生枝节?”孙元跪了下来劝告,“孙家一门两后,也难承其重,陛下是否再斟酌一二?”
朱厚熜沉默了片刻,随后开口:“茗儿还没走远,后宫里已然生出了事。后位在那里空悬着,始终是个难以抵挡的诱惑。再立别家之后,将来并非太子母家,问题一样很大。既然如此,你们兄弟二人就勉为其难,谨慎下去吧。”
这次的事情里,曹察想要和太子深度捆绑倒不是令朱厚熜动容的。但文静仪因为不甘而最终被一点心思折磨得宁愿豁出去的情形,才是让朱厚熜认识到后宫之中隐藏着多少可能的点。
时间过去得越久,后宫里的旧人爆发出问题的可能性越大。
上至妃嫔、下至宫女太监,都有可能。
完全废掉这一套太监宫女制度?
没什么意义,朱厚熜也不是政治小白了。皇权在那里,皇帝本人对于后宫的占有私欲摆在那里,这套制度那么绵长的生命力证明了它的可靠。
当年一口气选了十二个,后来又有卡萝丽娜和朵颜、兰纳、鄂尔多斯的进献,朱厚熜精力旺盛的年轻时也曾有身为帝王觉得理所应当的放纵享受。
现在的情况就是结果,矛盾无处不在,万事一体两面,诚然不是虚言。
受着吧。
在这方面,朱厚熜也成了自己这个家的裱糊匠。
这里面,又有没有自己对于新人的期待呢?
朱厚熜看着孙元离去的背影,心里觉得也是有的。孙元说得有道理,朱厚熜考虑的也有道理。
凡事的解决办法本来就有很多,无非是朱厚熜选择了这样而已。
就真实一点吧。
朱厚熜看了看黄锦,把自己当年记下来的册子重新收回到盒子里锁上了,然后站了起来:“去贤妃那里坐坐吧。”
尽心竭力二十载,他本就没有其他花样的享受放松心神。
于他而言,只有大明一点点不一样带来的精神快乐,还有后宫里那么些不同面孔和风情的欢愉放松。
皇叔打了大半辈子仗还想接着奏乐接着舞呢。
也许孙茗提出那个请求时,就是也看透了她相伴多年的男人。
她知道,皇帝不会拒绝的。
那个位置只是个位置,当年也只是恰好是她。皇帝给了她大半生的尊重和宠溺,但并不是舍她无谁的爱,只是因为足够有权威的皇后能让皇帝少很多麻烦。
她是被皇帝从一个懵懂少女培养成那样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又恰好是她妹
妹?
为什么不能是让皇帝在将来可能更多回想起她的妹妹?
只有想起了她,将来万一真有情况,看着两人一起生下的太子,那才是唤醒皇帝心中柔情的最终保险吧?
朱厚熜想着这些,走到了通往林清萍那里的宫殿甬道门口时,回望了一下坤宁宫的方向,又回望向几筵殿的方向。
孙茗是个很好很好的皇后,她做完了所有该她做的。除那一次为张太后求情,没再做过她不该做的。
她深深懂得她的丈夫,但朱厚熜没有那么懂她。
当她真的走了之后,朱厚熜的精力不得不分出一些来应对这段时间以来的后宫,他才知道孙茗考虑得有多深。
眼前微有朦胧,朱厚熜想起了还是少年时,伴随自己一起在御花园里游览的那个拘束而守礼的少女。
其时的嫩芽,如今回甘不已,让朱厚熜都仿佛有些醉意。
他的前半生,确然离去了。
……
永康大长公主告诉皇帝她关于孙岚的第一印象,就是极肖皇后。
那自然不是说长相,那是言行举止和性情。
聪慧而劳心,恐不久寿。
朱厚熜越发觉得,孙茗早早就做着很多准备。他对孙岚已经有了模糊印象,这个印象背后则是一个更清晰的人影,熟悉而温和。
以朱厚熜如今的阅历,他已经有了判断。
孙岚得到了孙茗多少培养,准备让皇帝将来看着她时,满眼都是她姐姐的影子?
朱厚熜不知道自己这次的选择是对是错,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对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