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皇帝这么说,他也就不搞什么动作了。
按陆炳的理解,这种大规模波及天下读书人未来的事,在过去是难以想象的。
但现在,皇帝真的对士子们的议论越来越显得不在乎。
朱厚熜看着陆炳:“你掌锦衣卫,还为朕留意着官绅言行,要明白这天下舆论有利有弊,也有轻有重。一些新东西,议论的过程,也是宣传的过程。这个过程里,有赞同的,有反对的。而一件事,赞同的往往辩不过反对的,因为赞同需要将来为佐证,反对只需举出过去就有的成例。”
“……陛下所言极是。”
“反对的,让他去反对。若只是动口,那有什么担忧的?只要他们没有因为这反对做什么阻止施政甚至图谋颠覆的事,那就只需在一旁耐心看着。记住,如今锦衣卫虽然声势不比以前,但一直按兵不动的锦衣卫,比时不时就夺门入户的锦衣卫更可怕。”朱厚熜淡淡地说道,“不必显露威风,却什么都知道,这样的话,脑子清楚的官员才更会永远把‘大明还有个锦衣卫’放在心里。”
陆炳心想,还有内察事厂。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锦衣卫在地方的触角,是特勤所安插在治安司体系下的各地特勤队。他们的作用,除了帮助治安司办大案,就是以保护要员的名义安排在地方重衙里。
而内察事厂,他们或者是个小店老板,或者是个行商的小商人,或者是谁家的家丁、管家,谁知道呢?
这么多年来犯了事最终被办的官员,也从来没有哪一个是直接仅以某些“密谈”、“密谋”的理由来办的,而是以公务上的纰漏和罪状。按图索骥,以厂卫的力量,什么证据找不到?什么由头引不出来?
一个小案,查成大案而已。
而最初去状告某件事的百姓,谁知道他是不是内察事厂的线人?
只不过如果最终治安总司出动特勤队去拿人了,有些人才会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是来自上面的决定,皇帝的决定。
朱厚熜再次跟陆炳讲述了一些思维,而后就安排道:“让各地特勤队把眼睛睁大一点,反而今年要开始推行的计量新标准可能被地方官吏拿来害人。要让老百姓接受这一些,需要有一批典型,让他们知道这是一桩善政。大明各地的标准更统一、更精确了,是各行各业进一步发展的必要基础。”
“臣知道了,臣这就回去安排。”
朱厚熜顿了顿,而后又问了一句:“清怡带着她们两个,这都瞧几天了?”
陆炳闻言笑了笑:“要想多看看,那可是不容易的。长公主是过来人,自会好言相劝。”
朱厚熜叹了一口气:“一眨眼,朕都要操心儿女婚事了。希望她们能有合意的吧,等她们瞧好了,你再帮朕查一查行止品性。”
陆炳说道:“臣都已经遍查过了,陛下要御览,臣这就可以回去拿来。”
朱厚熜提起御笔笑着点了点他。
作为父亲,两个年纪已经大了的女儿,现在也该到了考虑婚事的时候。
虽然现在大的也才十七岁,但会试三年才一次,而这毫无疑问是让她们自己挑一挑的最好机会。
若不然,那就仍要他包办了。
时代风气的惯性在这里,朱厚熜也很难让她们去搞什么自由恋爱。若是现在不让她们自己有个选择,将来埋怨他这个父亲所选非人,不也是中老年的烦恼?
想了想之后,朱厚熜说道:“你让清怡吹吹风,说那些选了科学院方向的更好,以后都在京里。做官的,去企业的,将来自然是要各处跑。毕竟是贡士出身,千军万马独木桥过来的,朕也不好就搁在京城。不历练,难成大器。她们非喜欢读书人,不喜欢你锦衣卫里的。朕想来想去,兴许能一门心思钻研物理大道的更好。”
“臣回头跟长公主转述圣意。”
朱厚熜点了点头,又问道:“太子到哪了?”
“在徐州,到了丰县河堤工地。”
“去那里?”朱厚熜有点意外,“在那里做什么?”
“三个人到了工地帮忙,做文书的做文书,下工地的下工地。”
“……戚继光下工地呗?”朱厚熜哑然失笑,“行吧,让他们也出点力。”
说罢站了起来:“朕也要动弹动弹了。左右你今日已经办完了公务,陪朕跑跑步。”
后宫妃嫔又变多了,年龄也大了,锻炼身体更加需要了。
重新规划修整过的皇宫里,如今在前代皇帝妃子们居住的西北角宫殿区有了个一片专门的场地。在这里跑,不用总是跨过一些有门槛的门。
陆炳心头有点古怪,毕竟每次陪皇帝过来时,旁边总不乏妃嫔,还有她们年幼的孩子。
果然,今天也是如此。
朱厚熜穿着换好的衣服裤子,看了看几个小子挥了挥手:“别争着跑,练一练就好,贵在坚持。”
大明有爱跑步的皇帝,就有爱跑步的皇子。
陆炳跟在一旁,听着那边大小公主们喊着“哥哥加把劲”、“弟弟快点”,只能无语地看着侧前方皇帝的背影。
您的话可不管用,都在撺掇着皇子们比赛呢。
朱厚熜只是笑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