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公主手底下有个人,前些日子犯了事,好像事还不小,牵扯着人命,被刑部给锁拿了。公主殿下亲自出面,知会刑部放了人,后来那人到府中谢恩,正遇上公主身子不适,奴在旁伺候,匆匆瞥了一眼,觉得甚是眼熟,好像年前先帝驾崩时他也曾出入公主府。这人在绣帷前鞠礼,奴看见他的手腕上就有火焰刺青。”
瑟瑟仔细回想,先帝驾崩时正是母亲大肆屠杀朝中老臣之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京兆府几乎日夜不停地满京城抓人,可是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如果母亲动用的是官中的人或是公主府的府军,即便京兆府废物,可是凭沈昭的精明劲儿,不可能半点边角都摸不出来。
除非,这些人本就是养在暗处的死士。
母亲需要依仗他们替自己做见不得光的事,又怕他们见了光,所以才会自降身份亲自从刑部中捞一个系着人命案子的囚犯。
可是……仅凭这一点,真的值得母亲来追杀贺昀吗?虽然如今明面上人都三缄其口,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当初那些老臣被杀是兰陵长公主下的手,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可遮掩的。
若说是因为刑部,这些年母亲明里暗里做的有违律法的事车载斗量,谁又能奈她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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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瑟百思不得解,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沈昭,沈昭脸上却是一片清透的了然:“这又有什么奇怪的,你忘了我给你讲的二十年前的旧事了?”
她思忖了片刻,脸色微变,凑近沈昭,压低声音:“李怀瑾。”
沈昭道:“李怀瑾的旧部,当年他们既能把一个养在闺中的公主捧到庙堂,捧成掌权公主,可见能量之大。姑姑这些年野心勃勃,又怎能舍得下这份力量?”
他说着,脸色神情渐渐变得寡凉,目光幽邃,暗含凌厉杀意。
刑部。
前世与兰陵斗了近十年,也是随着两人争斗加深,过招越来越频繁,才慢慢摸清她的底牌,知道那位平日里一副严正耿介模样的刑部尚书薛霖是兰陵的人。
今生他有意笼络老臣,爱惜名声,在未寻到名目和破绽前暂未动他,可巧,阴差阳错之下,这破绽就来了。
沈昭心想,若是能提前扳倒刑部尚书,将刑部收归己用,那后面的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他盘算了一番,又问贺昀:“你还记得姑姑知会刑部放人的具体时间吗?”
贺昀低眉仔细回想,道:“应当是四月中旬,那时候府里的紫荆花都开了……不会错,就是四月中旬。”
沈昭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立了大功。”
瑟瑟有些顾忌,问:“若是刑部私放了杀人嫌犯,案卷什么的肯定一早都料理干净了,就算把那些人抓到御前,干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他们必然不敢说实话的。如今距离案发时都过去两个月了,该平的事母亲肯定早就平了,哪还会留下什么把柄等你去抓……”
她说着说着,话音低了下去,想起什么,蛾眉微舒,眼睛一亮,道:“倒是可以一试——京兆府。”
沈昭听她一下就摸到了关键,不禁露出赞赏之色:“京中发生案子一般都是先将犯人抓去京兆府,若查实案情足够严重才会扭送刑部或者大理寺。刑部未必有线索,但京兆府一定留了痕迹。”
这些年兰陵在朝堂上称王称霸久了,自满懈怠也是有的,在她眼里践踏大秦律法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极有可能懒得多费心思去善后,留下了破绽也未可知。
况且一桩案子入了京兆府,从下到上,从衙役、文书、狱卒再到判官和京兆府尹,要经手的人太多,兰陵若是都杀了灭口,一定会掀起巨澜,不可能一直都风平浪静。
但是,兰陵追杀贺昀失败,一定会立刻想到这个破绽,凭她那杀伐果决的狠劲儿,定会立即行动。
沈昭的瞳眸一紧,立即吩咐魏如海:“叫傅司棋和苏合来见朕。”
自沈昭登基,他将昔日的两个心腹都安插进了重要官署,傅司棋暂任吏部侍郎,苏合则任中府黄门都尉。在东宫积攒下的暗卫,除了将小部分拨给王效去填充校事府,剩下的任由他们两个统率。
沈昭打算派他们去京兆府搜查案卷,而让萧墨立即出宫,去京兆府各官员府邸,将他们连夜带进宫。
魏如海去传旨的功夫,宁王更衣回来了。
他见殿中气氛凝重,众人都缄然不语,心里疑窦丛生,兼着刚才经了一场厮杀,本就预感不妙,也顾不得殿前尊卑,拿出了长辈的派头,非要问出个究竟。
沈昭觉得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瞒人的,便都告诉他了。
宁王知道实情后,默然了片刻,又看看殿外幽长绵延的宫道,平静道:“等他们来要等到几时,还是臣去吧,陛下拨一队禁军给臣,臣带着他们直奔京兆府,再派人守住京兆府各官员的府邸。长姐若是真敢动手,这些人便知道厉害,把他们救下来,不怕他们不说实话。”
沈昭望着宁王不语。
轩窗半开,有晚风徐徐吹入,烛焰随着风颤动,被鎏金烛台一遮,打下来斑驳光影,落在脸上,显得神情也是晦涩难辨。
宁王见他这模样,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