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寝殿里,悄寂若深潭,只有这哭声若阴风飕飕,一阵阵的飘旋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
太后看了看江璃,见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方锦帕,心疼地要给宁娆擦眼泪。
忙冲着崔阮浩叱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皇后松开。”
说完,拽着江璃离得宁娆远些。
被松开的宁娆抹着泪抽抽噎噎,顶着古怪的妆容和发髻,像是个品味堪忧的针线匠缝制出来的娃娃。
她越哭越委屈,泪水晕花了刚刚敷上的胭脂,满面缭乱,凄凄惨惨。
看得江璃心疼不已,想上前给她擦泪,刚迈开步子又被太后推到了一边。
太后急忙上前像鸡护崽子似的把宁娆搂进怀里,满含戒备地看向蠢蠢欲动的江璃,“你……你站那儿,不准你靠近阿娆。”
说完,怜惜地摸了摸宁娆的鬓发,柔声道:“我可怜的儿啊,别怕,母后给你做主。”
宁娆懵懵的,泪眼朦胧的仰头看太后,两泊水珠莹莹转转,娇弱惹人怜爱。
成功地激起了太后的保护欲,她拉着宁娆往外走,边走边说:“跟母后去祈康殿住,看谁还敢欺负你。”
江璃:“不行!”
他快步追上来,被太后怒瞪一眼,不情愿地停住,道:“阿娆身体刚好,每日里还得吃药,去母后那儿怕是会扰了母后安宁。”
说完,朝宁娆使了个眼色。
她这样儿若是跟母后同处一个屋檐下,只怕要不了几天就得露馅。
宁娆经他一提醒,突然也反应了过来,抹干了眼泪,朝着太后道:“其实,也……”
“你不用怕!我年纪大了,成日里也睡不了多少时辰,不怕打扰!”
不等江璃再说什么,拉住宁娆就走。
宁娆被太后拉着,挣扎回头看江璃,一面的泪痕,满脸的担忧,江璃亦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无可奈何地弯身坐在地上。
崔阮浩弓着腰颤巍巍地从柱子后绕出来,江璃随手捡起一根花枝扔他身上,气道:“母后来了为什么不通报?”
崔阮浩身子弓得更低,抖若筛糠,结巴着说:“太后不让通报,说听到里面有动静,您和娘娘没歇着,她直接进来就成……”
江璃歪着头瞪了他一会儿,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沉默片刻,他倏然抬头:“方才皇后说账本……什么账本?”
崔阮浩捉摸道:“奴才刚才听墨珠她们说,四局送来了这个月的开支账目,玄珠正在看……”
“玄珠?她会看什么?”江璃指着崔阮浩:“你去,把那些账本都搬过来。”
崔阮浩一怔,忙直起身子,敛着衣袖一路小跑去了西边抱厦。
——
宁娆深夜跟着太后回了祈康殿,本只穿着一件薄绸寝衣,墨珠给她披了白鹭勾丝织缎披风,到了祈康殿倒也省事,揭下披风简单梳洗就能睡下。
省事是省事,可也有费事的……
太后总拉着她说话,从一开始的旁敲侧击:“哀家知道这些日子皇帝辛苦,前朝事多,你又病了,里里外外都得他拿主意,人定是疲了,有些差池也是正常……”
到后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问她:“你觉不觉得景桓近来有些不太正常,你总和他在一块儿,没看出他这儿有点……嗯?”说罢,指了指自己的头。
宁娆差点要问出口景桓是谁。
但见太后一脸的稀松平常,又想起江璃极随意的称呼楚王为‘景怡’,猜到八成是江璃的字。
可就算她猜到了又怎么样,太后怀疑自己儿子脑子出毛病了,就来问她……江璃的脑子有没有病她不知道,反正她的脑子是有病的……
但她有病归有病,却不能让人看出来。
父亲说过,言多必失,若想尽力周全,最好少说话。
因此她抿了唇,无辜且懵懂地朝着太后傻笑。
太后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不敢说的,他那么对你,定是把你吓坏了。”说罢,无奈地摇头:“这都怪哀家,他幼时护不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被赶出长安十年,疏于对他的管教,才养成了如今这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情。”
宁娆瞧她眉头紧锁的模样,一时不忍,脱口而出:“这怎么能怪母后?您也不想与陛下分离,我娘常说,母亲与自己的孩子分离,是最煎熬最痛苦的,但凡有一点办法,没有哪个当娘的舍得下自己的孩子。”
她说完,旁边许久没有回应,不禁歪头看去,见太后怔怔地凝望着她,视线惘然,像是在出神。
触到她的回望,太后将打散了的视线聚起来,和缓一笑:“皇后这一病,倒是和过去不太一样了。”
不一样?难道她看出什么了?
宁娆一阵紧张,忐忑地挪了挪身体,手心腻出一层汗。
太后却不再续下文,只嘱咐她早些休息,明日楚王来问安,她召了些官宦内眷来宫里说话,她这皇后少不得要跟着应酬。
太后走后,宁娆托着腮在铜镜前出了会儿神,心想,虽然年华老去,可是太后看上去那么娴雅温秀,江璃那出挑的样貌应该大半遗传自母亲。她看上去又是那么和善,据说也是系出名门,这样一个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