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久以来,陛下听到都是端睦公主和南贵女的一面之词,如今申允伯亲自进京面圣,南贵女又向来在意她在陛下眼中的样子,自然等不及。只是……”崔阮浩忖道:“瞧这架势端睦公主怕是不知道南贵女进宫了,不然凭她的深算,不会让女儿如此冲动。”
宁娆心里还是硌得慌,蔫蔫地玩着腰间坠下的环佩缨穗,不说话。
外面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进南莹婉那盈悦的嗓音。
“表哥,我听闻徐怀奕刚刚面圣,你莫要听他的胡言乱语,他不想和离,一定会在你面前诋毁污蔑我。”
江璃在南莹婉脸上扫了一圈,微低了头,将和离书交给内侍呈下去,神情寡淡:“他没有诋毁你,他是来送和离书的,这般……也算是如你所愿了。”
话音落下,却让南莹婉一怔,神色透出恍惚。
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指尖颤颤地触到那纤薄的宣纸边缘,接过来,慢慢地展开。
墨迹晕染,疏笔勾勒,行云流水般的一张和离书,是徐怀奕那精湛文隽的笔迹。
这是她一直想要的自由,从徐怀奕坠马伤腿之后一直想要的。
她南莹婉是公主和太傅的独女,自小是花团锦簇长大的,从未受过半分委屈。她的夫君,哪怕不是面前这位御临天下的君王,也绝不能是个跛子。
“只是听闻徐家太夫人新丧,丧期刚刚月余,你们纵然和离了,但好歹也有五年的夫妻情分。为避坊间的闲言碎语,近来你还是收敛些,莫要进宫了,在府中诵几天佛,为逝者尽尽心吧。”
听江璃这样说,南莹婉姣美的面上漾过一阵慌乱:“表哥,你可是不愿见我了?”
话音婉转,荡着幽浅莫辨的怨气,若浮花细蕊,清浅地飘了过来。
宁娆气得跺脚,一拳捶在影壁上,崔阮浩阻拦不及,只听一声浑厚响动。
南莹婉歪头看去,砂砾堆砌的屏壁,抹着浓重斑斓的彩釉,伫在那里,连光也透不出,更不肖说后面的人了。
她自是什么也看不见。
但江璃却心中有数,不由得嘴角轻挑,噙上了一抹宠溺温柔的笑。
失去记忆了醋劲还这么大。
若是在她跟前的不是影壁,而是他,恐怕这一拳就落到他身上了吧。
南莹婉回过头,正见江璃微微出神,清逸的面容上铺了一层柔和的神采。
她仓惶不知所措的心稍稍安了一些,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哥不会待她这么绝情。
蕴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忧愁:“表哥,如今我已和离过一回儿,只是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寻到如意的归宿……父亲在天之灵,怕是也会为我担忧吧。”
每当她摸不清江璃心中所想,每当江璃不肯顺着她、让她如愿时,她就会把父亲搬出来。
她父亲是当年在幽微困境时对江璃不离不弃的太傅南安望,更是为了江璃被滟妃的云梁爪牙所杀。江璃看上去清冷孤绝,但内心极重情义,不会无动于衷的。
可这一次她似乎是失算了。
江璃面上波澜不兴,好像对她会提起南安望已经习以为常,含着一抹淡笑看着南莹婉:“这京中总是不乏勋贵世家,表妹有心,总能找到如意郎君。纵然太傅不在了,还有姑姑,她那般全心全意地为你打算,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
这话听上去是关怀、是怜惜,可细细品来,却又有些别样的迂回深意。
南莹婉一怔,来不及辨清那深意是什么,只是从中觅到了一丝疏离。
双眸霎时漫上烟雾,泫然道:“这京中的勋贵世家再多,与我又有何干,我想要的始终都是近在咫尺,远在天边。”
这是赤|裸裸的勾搭!
宁娆气得踢向影壁。
这次的声响可比刚才大多了。
一声钝响,成功的让南莹婉拼尽浑身力气营造出来的幽怨凄怆的氛围变了些味道,平添了几分古怪。
她忍无可忍,抹了一把泪,抬袖指着影壁哽咽着气道:“表哥,这宣室殿宫人如此无礼,你竟然不管?!”
江璃含蓄地敛敛袖,咳嗽了一声,朝着影壁扬声喊:“别踢了。”
南莹婉等着下一步的处置,等了半天,看江璃喊了这么一句就再无动作。
这……
皇帝陛下何时对宫人这么宽容了?!
胆敢在宣室殿放肆,难道不应该拖出来杖毙吗?
宫闱规矩何在?!天子威严何在?!
她强力地按捺下怒气,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放软了声音,适着刚才余韵,继续道:“这五年,我虽远在琼州,可却觉自己只是一尊失了魂魄的行尸走肉,魂灵始终徘徊在长安,不离表哥左右。”
这含情脉脉的告白之语,成功地让江璃打了个冷颤,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
这也太吓人了!
江璃轻咳一声:“莹婉,你知道,皇后病了许多时日,如今才刚刚见好,朕想去看看她,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你也早些回去陪姑姑。”
这是在婉转拒客了。
但南莹婉的脸色霎时如浸在寒冰里:“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宁娆!我如今并不想与她抢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