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辗转反侧,天边薄曦初透。
宁娆从榻上坐起来,看着空空如许的屋舍,怔怔发愣。
江璃一夜未归。
她心里有些发慌,想起昨夜的情状、江璃的脸色,不知这一夜究竟出了多少事……
正想着,门‘吱呦’一声被推开了。
玄珠走了进来。
宁娆一诧,听她道:“陛下让大黄门将奴婢接过来伺候娘娘。”
宁娆心里咯噔了一下,担心江璃一时半会回不来,便问:“大黄门可说了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吗?”
玄珠敛袖道:“陛下让奴婢给娘娘梳妆,而后收拾行李去县衙找他。”
宁娆忙下榻,梳洗、上妆、更衣,再把江璃的外裳抱着,收拾行李随车驾进城。
府衙内颇为冷肃,大概是因为连捉拿了县丞和几个吏书衙役的缘故……
宁娆去到厢房前,推门而入,见江璃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烟淡水云,兀自出神。
听到推门声,他回头看过来。
宁娆默默上前,把外裳给他披上。
又像变戏法似得从袖子掏出他遗落的环佩、丝绦、缨穗,弯腰一件件给他系上。
江璃本来心情杂乱,如被摁进了波涛怒涌之中,被千万只手拉扯着,久久不得安宁。可一见到阿娆,看她这样照料自己,那些烦躁闷顿突然随着烟消散了……
他只觉脑子一瞬空了,低头看宁娆,提不起心力再去胡思乱想什么。
都系完了,宁娆直起身,看了看江璃发乌的眼睑和憔悴的神色,微微一笑,问:“你用早膳了吗?”
江璃摇头。
宁娆握住他的手:“我也没用,我刚刚进来时见大黄门都把早膳准备好了,不如你陪我去吃一点吧。”
她的手软濡温暖,被她握住时,江璃才觉出自己的竟这般冰凉。
他贪恋这一点温暖,即便当真是没有胃口,也如着魔一般随着她出去了。
崔阮浩正在分汤匙,一见宁娆把江璃带出来,紧拧起的眉宇倏然舒开,含笑退到一边。
两人坐下吃了一会儿,南莹婉从厢房里出来了。
这几日崔阮浩以找江偃为名,诓的南莹婉一直住在沛县城中,今天一大早江璃让他把她接进了府衙里。
南莹婉知道江璃在,自然不肯潦草见人,躲在厢房里将脂粉钗环全部收拾的妥妥帖帖,才推门出来。
她瞥了宁娆一眼,就像没看见她一样,直接往江璃身边凑。
“表哥,我也没用早膳,你怎得也不等我?”娇声含嗔。
宁娆也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低头吃自己的饭。
江璃面容平静,只专心舀着自己碗里的粥,道:“既然没吃,让崔阮浩给你送房里。”
一边的崔阮浩立马上前,躬身道:“奴才这就去准备。”
南莹婉娇面含怨,不悦道:“我要和表哥一起吃!”说完,见崔阮浩立在一边不动,干脆自己从别处搬了张凳子过来,就坐到宁娆的对面。
她妆容精细俏丽,轻挑了眉宇挑衅似得看向宁娆。
宁娆蛮不在意地低头继续吃,不搭理她。
南莹婉又看看江璃,见他如一尊雕像般沉静默然,视线端平,无多余的表情,周身的空气似乎都随他凝滞成霜。
她顿时觉得没劲儿,心不在焉地塞了些点心,闷闷地回屋了。
她走时,宁娆倒抬起头来看她了。
一直看到她穿过游廊回了后院,才低声问:“景桓,太傅的事怎么样了?”
江璃拾起帕子拭了拭嘴角,道:“我派人去搜寻当年的涉案人,还没有回信。另外……我假托莹婉身染重疾,让端睦姑姑来沛县,算时间,差不多五日后她就能到。”
宁娆不解,为何要让端睦来,难道她会和江璃说实话吗?
好像看穿了她的心事,江璃道:“我自然不指望她能跟我说一句实话,只是好些事就算证据确凿,水落石出,我还是想听姑姑亲自说一句。”
宁娆望着江璃俊秀却又过分沉凝的脸,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对南太傅一家总是怀有与旁人不同的情感。
是恩情也好,是亲情也好,总归与旁人不同。
她不想再问下去了,只握住江璃的手,柔声道:“那么下面该暂且没什么事了罢,我瞧你脸色不好,昨夜没睡吧,不如躺一躺,将精神养好了也能接着应付下面的事。”
江璃歪了头正想说什么,宁娆抢先一步道:“别忘了,楚王可还没找回来呢,若是万一蛊医那边有了消息,还得等着你来拿主意,你可不想到时失策害了自己弟弟的性命吧?”
江璃静默了一阵儿,轻微地呼了一口气,朝着宁娆轻笑:“好吧,听你的。”
宁娆一直守在江璃的榻边,等到那轻微均匀的酣息声传出,才悄悄地起身出去。
她去找崔阮浩,问了昨晚的情状。
崔阮浩无一隐瞒,详详细细地说给了宁娆听。
听罢,宁娆思索了许久,终究道:“好吧,看样子现下也做不了什么,派人去熬碗参汤吧,等陛下醒了再喝。”
崔阮浩忙应是:“还是娘娘想的周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