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竹当即赏了江偃后脑勺一巴掌。
“滚一边去。”她毫不客气地把江偃从宁娆身边拽开,嗤道:“花言巧语留着说给别人听去,别来勾搭淮雪。”
江偃被推得向后趔趄了几步,被匆匆赶回来的雍渊扶住。
他自腰间取出十二叠扇骨的折扇,朝着孟淮竹点了点,颇为嫌弃道:“你说说你,一个姑娘家,张口闭口‘勾搭’啊,‘滚’啊,成何体统?”
孟淮竹不爱搭理他,转而朝着一身霜雪归来的雍渊颔首:“义父。”
宁娆站起来,望着雍渊怔怔发愣,呢喃:“义父?你也是云梁人……”
雍渊见着宁饶,脸上一闪而过讶异之色,转而看向孟怀珠,诘问:“你把阿娆带到这里做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她是宁娆,与云梁没有半点关系!”
一向嚣张的孟怀竹像个做了坏事、遭了训斥却不服气的孩子,道:“我也是没有办法,皇帝病重,一旦太子即位,且不说复国无望,云梁人的处境也只会更糟,若不早想计策,只怕到时只会任人宰杀。”
雍渊那历尽风霜,显得极为沧桑的脸冷淡至极:“那你想怎么样?”
孟怀珠握剑的手紧了紧,虎口紧抵住剑柄雕纹,道:“皇帝下旨,要从三品以上的官宦宗亲贵女中为太子择选太子妃,淮雪……在应选之列。”
“荒唐!”雍渊斥道:“云梁孟氏与江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你父亲便是死在那江氏齐王的手里,你竟让你的妹妹去择选江氏的太子妃!”
宁娆在一旁看着他们争执各不相让的样子,突然明白,孟淮竹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让陈宣若把她带到这里来了。
她想要拉自己入局,可显然义父和父亲都不乐意,唯有出此下策,指望着能在他们察觉自己失踪之前先说服自己,这样,后面的事才好继续推进。
可惜啊,她暗自感叹,自己从小没心没肺、自由自在惯了,对于当什么亡国公主,拯救黎庶于水火之中的崇高任务半点不感兴趣。
可那边,醉心于复国的孟淮竹却委屈起来:“我们云梁本就势弱,在这重重截杀之下宛若蝼蚁,若是不用此计,我们何时能翻身?何时不再去过这担惊受怕、朝不保夕的日子?义父心里清楚得很,淮雪的身上流着与我一样的血,她有责任。”
“她没有!”雍渊字句铿锵:“从国主把她送出云梁的那一天起,她就跟云梁没有半点关系了。”
他上前一步,紧凝着孟淮竹,声音幽缓却坚定:“当年我亲耳听国主说过,从今以后她姓宁,与云梁孟氏没有半点瓜葛,自他往下,任何云梁人都不能再去打扰她。”
孟淮竹还想再说什么,被雍渊打断,“当年云梁臣民视她为灾异,逼着国主要烧死她,若不是国主心存仁慈,念着父女之情,将她送了出去,她现在早已不在人世,这一切你都清楚,淮竹你怎么还忍心将她拉进这深渊里?”
一时缄然,相顾无语。
孟淮竹眼中如蒙了层水雾,将那双过分清透显得有些冷鸷的眸子氤氲出几分婉约意味,这英挺秀拔的少女透出些许柔弱,但很快,这份柔弱便消失不见,恢复了她往常的刚劲利落。
深吸了一口气,道:“算了,反正她也不愿意。”
而后再无赘言,提起剑转身便走了。
雍渊望着她的背影,那般单薄、瘦削,可是脊背永远挺得笔直,宛若一座山,要扛起那故国残骸与万千遗民。
他将视线收回来,落在宁娆身上,微微笑了笑,温声道:“别放在心上,等你明天走了,就当没来过,这一切也都不是真的,我保证,卧薪坞的人不会再去找你了。”
宁娆点了点头,看向远方,遥峰杳杳,隐在浮云深雾之间,天色沉暗,好像一幅颜色寡淡的水墨画。
一切都不尽真实,虚无缥缈得好像一个梦。
可这梦却让她的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闷得慌。
年夜晚自然也吃得食不知味,宁娆将筷箸放下,正要找个理由回房间,孟淮竹的手隔着一桌残羹酒肴朝她伸过来,合抱的拳头松开,是一只极小的藤编篓子,坊间一般用这种篓子来装蛐蛐。
宁娆怔住了,没接。
倒是江偃一边津津有味地舔着筷尖上的汤汁,一边靠过来,问:“这是什么?”
“百僵虫蛊。”
江偃一怔,忙接过来,在手里转着把玩。
云梁擅长养蛊,但王室一脉有遗传症,是为心痹之症,旦发夕死,为了保护龙脉,王室子女在出生时会植入体内百僵虫蛊,护住心脉。
江偃知道自己在一出生时体内就被植入了百僵虫蛊护体,但却从未见过这东西到底长什么样儿。
他一时好奇,去解藤篓,被孟淮竹眼疾手快地一把夺了回来。
她重又拿到了宁娆的面前,道:“这是给你的,将来你成亲生了孩子就悄悄地给他植入体内。我们云梁王族世传心痹之症,发病的可能性极高,一旦发病,药石无灵,所以千万不可掉以轻心,等待会儿吃完了饭,我教你怎样植入。”
宁娆还是在发愣,只觉一阵恍惚,最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也不过如此了。
孟淮竹看她一副傻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