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璃既然决心要御驾亲征,那么自然事事都得准备万全。
此事从一开始是绝对保密的,他特意召回了在家休沐的左相周兆全,由他亲自主理凤阁事务,不动声色地卸了陈宣若手中的权。
再者,他召兵部和尚书台等重要官吏商讨了关于行军方略的拟定。
等一切布置妥当,又对外宣称皇后染病,在昭阳殿静养,将自己的母后请出了山,主持六宫事宜。
江璃离开长安时拟定的方略是急行军,即夜行日行不间断,免去了一切御驾亲征前固有的祭天和庙飨,此举唯一的目的就是杀徘徊南郡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个猝不及防。
等君王御驾亲征的消息从长安慢慢传开,直到传入南方诸郡,江璃已在南淮城外了。
有他坐镇,胥仲也好,罗坤也罢,还是旁的包藏祸心试图在南郡掀起风浪的人,恐怕都得迫于他的威慑消停一阵儿了。
江璃虽然常用引蛇出洞的计谋,但这个时候,他心中尚有许多疑问,总觉得大局没有尽在自己把握中,本心里不希望再出什么事端。
已入冬季,南淮周围群山连绵,山顶覆着薄薄的一层雪,举目望去一片银峰隐在云雾缥缈之中,仿若人间仙境。
江璃站在行宫里最高的云雀台上,远远眺望,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皎皎美景。
二十年前的云梁便是在这样美的山水之间兴国立都,云梁人又素以美貌诸城,不乏仙姿飘逸的人物,他们的国主便是美名扬天下的美男子。
一个制蛊练蛊、神秘莫测的国度,一个崇尚儒学、风度绝尘的国主,处处都透着令人神往的传奇。
只可惜,战火一燃,顷刻间化为乌有,留于世间的只剩下深刻入骨的仇恨和那些活在水深火热里的遗民。
江璃扶着云雀台的凭栏,难得的,颇为宽容地心想,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冒出来,或是要为云梁复国,或是要为孟浮笙复仇,或许是因为曾经的存在太过于美好,以至于一旦毁灭便让人难以接受,充满遗憾。
他这么想着,肩头一暖,一件玄色狐裘披在了他的身上。
江璃回身,见裹在厚重棉衣里的宁娆走到他身侧,顺着他的视线瞭望出去,道:“你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在看那颇具传奇的云梁故影,在想死了的云梁国主孟浮笙。
但江璃下意识不愿在宁娆面前提及这些,便笑了笑,含糊道:“也没想什么,也是奇怪,来之前脑子一刻也停不下来,总是细细思索,耐心部署,生怕会有什么遗漏而让旁人钻了空子,可来了,脑子反倒空了,这些东西都被扔在了一边,想都不愿意多想。”
宁娆轻勾了勾唇角,神色温柔地望向他:“你总是这样,就爱瞎操心,明明已经谋划得万无一失,却还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你这般睿智,世人有几个能是你的对手。”
江璃好笑地说:“阿娆,你这是在夸我吗?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江璃从来敏锐多思,城府深到寻常望尘莫及,在收获赞誉的同时也有人以此为诟病,说他善于玩弄权术,诡计多端,因此江璃心底对旁人夸他聪明总是抱着比较复杂的心情,特别是宁娆……
他这个小心思宁娆早就摸透了,满不在乎道:“你这种聪明人就是事多,像我,我从小到大就希望别人能夸我聪明,唉……”她长叹一口气,显得很是郁闷,江璃看在眼里,正想安慰安慰她,却听她幽幽道:“可惜我天生丽质,旁人只看见了我的美貌,只会夸我漂亮,鲜少有夸我聪明的。”
江璃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望向远处那缥缈云雾,打趣道:“你美貌不美貌,聪不聪明,这还有待商榷,反正这脸皮厚是肯定的。”
话音落地,他脑门上当即挨了一巴掌。
宁娆磨拳霍霍,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嘲笑我吗……”
江璃愣愣地抬手摸了一把自己刚才遭受袭击的脑门,心想,这动作这姿势怎么这么熟悉……对了,孟淮竹就爱来这一招,他好几次亲眼看见孟淮竹这样打江偃……
“阿娆,你最近是不是总和孟淮竹待一块儿……”因连日行军,宁娆又是隐匿身份躲藏在军中,江璃虽然千方百计派人对她照顾着,但终归不能日日时时守在她身边,难免会有疏漏的时候。
他见宁娆不答,看神情像是默认了,便道:“那就是个不讲理的野丫头,你可千万别被她给带坏了。”
宁娆歪着头默默看了他一阵儿,好似有些为难,但还是勉强道:“景桓,说真的,我觉得你忒不厚道了,人都说女人家喜欢背后嚼舌根子说人坏话,你一个男人,怎么现在也往长舌妇的方向发展了……啊!”
手被江璃紧捏在掌心里,宁娆一声惨呼,不得不停止了对江璃的谴责。
江璃在心底冷哼,心道还不是让孟淮竹给逼得。
就从长安到南淮几天的路程,他稍稍顾不上宁娆,可让孟淮竹神气了,整日里围在宁娆身边说三道四,光是被他撞了现行的孟淮竹在宁娆面前说他坏话就不下五次,他没撞上的还不知道有多少回。
想到这儿,他加重了手劲儿,半是劝告半是胁迫地冲宁娆道:“今天是给你施针的最后一天,等那个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