淖之中,它依然倔强地挺立在地面之上,如一柄斜斜地插在大地上的利剑。
剑尖依然笔直地、毫不屈服地指向天幕之上巨大血月,还有那自血月天穹上跨空坠落大地的白玉天梯。
——此时此刻,它倾斜的姿态像极了指向天穹的道路。
落在方尖塔上的白月鹿奔跑了起来。
沿着倾斜的方尖塔。
它高高地昂着头,头顶树杈似的巨角迎着呼啸而来的狂风。
它雪白的蹄子踩踏在斜塔金黄色的石壁上,发出清脆而又响亮的脚步声。
在奔跑的白月鹿上,弥亚伸出手。
已经坍塌的祭台上方,那悬浮在空中的一弓一箭瞬间化为一道流光。
流光在夜空中掠过一道弯弯的弧线,落在少年伸出的手上。
少年坐在火红的巨鹿之上。
狂风从他颊边呼啸而过,吹乱了他的淡金的鬓发,将他身后浅色的披风高高地扯向天空。
他仰着头。
如在黑夜中闪耀着光辉的沁蓝宝石而亮得惊人的瞳孔中映着天空中那数不清的像是陨石流星般撞击下来炸开的光晕。
弥亚用力地握紧手。
手中弓身冰凉的触感渗入掌心。
冰蓝的箭支化作流光环绕在弓身四周。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他的同伴们一直都在他的身边。
以另一种形式。
就像是地底深处的那个人此刻在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他一样。
火红巨鹿依然在奔跑。
从天幕上落下的血色月光越发浓郁,厚重得近乎实质性一般。
它们形成了血红色的浓雾,自四面八方向这座城市的中心、那正在塌陷在方尖塔涌来。
远远看去,就像是天空中有着一缕缕浓稠的鲜血流下。
它几乎将斜塔整个儿覆盖住,凝聚得宛如流水般的血雾沿着方尖塔流淌下来。
那浓稠的血雾一波又一波地流淌着,涌动而来,缠绕上白月鹿的四蹄,仿佛是要将白月鹿的四蹄缠在血色的泥淖之中,让其停下奔跑的脚步。
不止是从上方流淌下来的浓稠血雾。
大地依然在震动不休。
地面的裂口随着震动在不断地扩张,像是在地上张开巨口的怪物,吞噬着那无数碎裂滚落的石块。
曾经高耸在地面的巨大祭台已经彻底崩塌、沉陷于裂口之中,坠向深渊。
而依然倔强地斜立在大地上的方尖塔也终于承受不住数股不同的可怖力量的撞击,金黄色的石壁上张开了数道裂纹。
裂缝一旦张开,便再也控制不住。
一道道裂口像是蛛网一般迅速地在方尖塔石壁上蔓延、扩张。
自底部向上。
伴随着咔嚓咔嚓的碎裂声,伴随着轰隆隆的地裂声,一块块碎石从方尖塔上掉落。
方尖塔自底部开始崩塌。
裂纹疯狂向上部蔓延,仿佛有一头看不见的怪兽将方尖塔的石壁踩踏出裂纹,以可怖的速度向正在方尖塔上奔跑着的白月鹿追去。
啪嗒!
啪嗒啪嗒!
白月鹿依然在奔跑。
向着天穹。
火红的巨大身躯被迎面而来的血红浓雾包围着,雪白四蹄重重地踩踏在浓稠得近乎在流淌的血水之上。
被它的蹄子踩踏而涌动漾出的血雾就像是向四面飞溅出去的鲜血。
方尖塔石壁的崩塌就追在它和弥亚的身后。
它的四蹄前一秒踩踏过的石壁,下一秒就被裂口追上而崩塌落下。
只要慢上一秒,它和它背上的少年就会随着崩塌的石块一同从天空坠落——
风声在弥亚耳边呼啸。
载着他的白月鹿奔跑着,风驰电掣。
太快。
快得他除了耳边狂风鼓动的声音之外再也听不到其他任何声音。
两侧的景色以近乎残影的速度从他身边掠过。
无论四周如何变化,他的眼始终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盯着那座那高悬在天穹之上的天梯。
——斜塔的塔尖所在之处,就是离降落在城市上空的天梯最近之处。
在呼啸的风声中,在视线中越来越大的血色圆月中,在越来越近的塔尖之前,弥亚抬起手中的弓。
围绕着弓身缓缓旋转着冰蓝光点瞬间化为一道流光,从少年的拉紧弓弦的指尖穿过。
化为冰蓝色的利箭,搭在弓弦之上。
突然,就在他举弓的这一刻,一声低低的叹息在弥亚的脑中响起。
那是和之前在他脑中响起的声音完全不一样的声音。
厚重而绵长,低沉而悠远。
仿佛来自遥远的空旷之地,又像是海浪涌动时经久不息的浪涛。
那亦是……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熟悉的声音。
【万年之前,大地上一片混沌……】
【那个时候,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