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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大礼(1 / 2)

见诸人神色各异、欲言又止的模样,江朝欢只觉索然无味。

世间事竟荒诞至此。一年前客栈初遇时,尚是相差无两的情景。如今时移世易,与谢酽自是凶终隙末、贸首之雠,未想嵇无风也是对他恨之入骨,恨不能亲手除之。

他本想此次告知嵇无风身世真相,如今看来,却完全没有必要了。

金乌坠地,桂华流瓦,暮色将明快的街巷渲染成一片沉凉,亦把古旧的客栈镀上了一层金灰。几只鸟雀零零落落栖在屋脊之上,不远不近地陪着正酗酒不休的江朝欢。

自天黑喝到半夜,已是混混沌沌,不知天地为何物,几次险些摔下屋顶,他却仍不停地灌酒。忽然,一点极轻的落声让他的动作一滞,瞬间清醒。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是溯雪回风。

他皱了皱眉,起身欲走,却被一把拉住了袖口。

很不幸的,他又想起了聚义庄中与谢酽、嵇无风屋顶夜饮畅谈的一幕。

来人的动作却比嵇无风轻柔得多,身形也轻快至极,是嵇盈风。她很有分寸地立刻收回手,柔声道:“打扰江公子雅兴了,请稍待片刻。”

“有事?”醒过酒后,江朝欢头疼欲裂,有些不耐。

屋脊上整齐地摆着一排空酒罐,不知他这是喝了多少。不仅把他平日里戏谑乖张的做派洗得一干二净,那点毫无凭据的熟悉感也烟消云散。

今晚的他,比初遇时还不可接近,不可捉摸。

嵇盈风小心翼翼地挪走一个酒罐,站得离江朝欢更近了些,见他颈上伤处鲜红,脸色也泛着潮红,散着不胜的病态。不由心里酸楚,一揖及地道:“江公子,今日哥哥冒犯之处,我替他赔罪了。聚义庄密道救命之恩、广陵相送之义,虽一直未能报偿,我却永志不忘。”

江朝欢轻笑了一声:“如令兄所言,我不过是另有目的罢了,谈何恩义?何须报偿?”

“哥哥心里怎会不知,他只是逞口舌之快罢了。”嵇盈风急辩。“他今日冲动之下伤了你,回去后一直后悔,他绝非是真的想杀你。”

“我是愆戾山积之人,你们,是名门正派之后,想取我性命,是天经地义。”

江朝转过身,漠然地望着一步之距的嵇盈风。

“不,我从未作此想。虽然我们生来参辰日月,势不俱栖,但你屡次尽力回护我们周全,说明你实乃有情有义之人。我相信,谢家的事也不是出于你本意。我没有资格替谢公子原宥理解,但我不会人云亦云,随波逐流。”

夜风之下,她衣袂翻飞,发鬓摇乱,眼里却有着某种不可动摇的坚定。她道:“我等着真相大白的那日,也等着你……与我们站在一起的一天。”

儿时的记忆渐渐与眼前的嵇盈风重叠,江朝欢眼睛一酸,呼吸几乎凝滞。他冷硬地避开那道炙热的目光,转身只道:

“那恐怕要让嵇姑娘失望了。你亲眼所见便是事实,而你心中所念永为幻像。来日再见,你我还是敌人,也只会是敌人。”

嵇盈风情急之下又拉住了他的衣袖,却再也没等到他回头。

“薰莸异器,道不相谋,还望嵇姑娘自重。”

江朝欢轻轻推开她,跃下屋顶。嵇盈风的轻功分明能追上,却只是定定立在那里,目光追逐着他离去的方向。

“不会的。你到底是怎样的人,世人不知,天地不明,你亦不辩,我却清楚。”

那片衣角分明顿了一下,才飘然远遁,消失在一目无边的黑寂。嵇盈风驻立良久,心事仍自难排,俯身拾起了个江朝欢未来得及喝的酒瓶,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灌了一口。不知怎的,她心中莫名浮起了幼时的一些破碎的记忆。

雁过斜阳,草迷烟渚,是姑父在教他们踏莎行。

江南水乡,烟笼雾锁,姑父在水面上轻点,身形在摇曳的荷花中忽隐忽现,转眼间就已到了对岸。这冠绝世间的轻功极兼淮水一派之长:“踏莎而行,状似游人踏春,意如闲庭信步。”

她和哥哥,表哥在后追着,穿过一片片荷叶,转过一泊泊小湖,直到傍晚给那片淡粉洒上了金光,将翠绿染成墨赭,早已从习武变成了嬉戏…

此后的人生中,她最爱习的就是轻功,只因在水面穿梭之时,常能恍惚间见到儿时玩闹景象,见到她曾短暂拥有的几年欢愉时光。

小山起伏般的屋脊下,顾襄立在一片阴翳中,她的手死死扣着金柱,来倚住失力的身子。

本是担心江朝欢饮酒无度,遭逢危险,却莫名看到了这一幕。她心里泛开了一片苦涩,数度想冲过去质问两人,但几番思虑,还是堪堪忍住。她只是望着嵇盈风坐在屋顶,双腿一荡一荡的,脑海中随之不断回旋两人适才的对话。

他的心,到底是何种模样?他曾说过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抑或是这一切,都不过是梦幻泡影,朝露闪电,连他当下承诺之时都不过是一场骗局…

顾襄颓然靠着柱子,滑落下来…

第二日一早,嵇无风兄妹出门时,打听到江顾二人早已走了,遂恹恹离去。范云迢却松了一口气,她生怕再遇魔教之人,忙传讯驻在左近台州的大礼分舵,请求派人护送。

大礼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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