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事到临头不好更改,陈修洁真心想换一个徒弟,哪怕此时不好换,他也很想撬开邵荣的脑袋看一看他整日里到底在想什么。
奈何他现在为了维持高人风范,不好破功,只好先给这小子狠狠记下一笔,然后继续做从灵空山而来的慎如真人。
在弄清楚不单单是梦之后,邵荣极为干脆地拜了师。
陈修洁总算稍平怒气,只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问题总是很多,尤其是邵荣这小子。
“师父师父,灵空山在哪儿?”
“师父师父,仙人都是您这样吗?您今年多大了?“
“我还有个师祖?师祖他老人家长什么样子?”
陈修洁掩在法术后的额角跳了跳,他说一句话,邵荣能问三句。
他丢了一个警告的目光下去方才想起来这小子看不见,顺手又丢了一个禁言术下去。
邵荣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面露愕然,终于意识到自己把这个新拜的师傅惹急了,鼓了鼓脸颊,神色悻悻。
陈修洁视而不见,简单讲述了灵空山的历史,又将适合他的功法传给他,并看护他引气入体。
人间灵气早不是昔年可比,何况陈修洁没有再收第二个徒弟的打算,入梦之前就在邵荣的房间里布下了聚灵阵。
夜黑如墨,奴仆睡得香甜,床上的小少爷紧闭双眼,摆出打坐的姿势,灵气一点一点汇入他体内,与此同时,一股酸臭正从那他身上传出。
陈修洁冷漠地看了一眼,无声离去,由着那刚醒来的小少爷又羞又窘,还不敢叫醒奴仆。
邵府的日子平稳安乐,直到五年后邵览临终。
在各地的邵家人尽量都赶了回来,邵府之中一片哀哭之事。
夜间入梦,梦境化作灵空山,陈修洁居山间青石之上,瞥一眼下方身着素衣神色空茫的少年身上。
邵览去得突然,之前无一丝征兆,他年已七十,算是喜丧,只是久在官场的邵家长辈能看透,却不代表自小在他身边成长的邵荣能够释然。
自拜师起,陈修洁每隔三日便会授课,从无间断,堪称严苛。
今日正是又一个第三日。
忽入此间,山间微风和煦,翠绿叶子飘飘落下,邵荣回神见礼:“见过恩师。”
他难得神色正经,不见一丝嬉闹,一礼后神色更显惭愧:“恩师见谅,徒儿心绪不佳,恐无法修行。”
陈修洁在上首摇头,语气轻柔:“为师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通人情?”
邵荣自然不会应,除了对他功行要求外,这位老师肉眼可见性子极佳,甚至有些像梦外的另一位老师。
人的形貌可掩,唯言行举止难改,陈修洁倒不是做不到彻底变成另一个人,只是那般手段不是对自己弟子该用的。
陈修洁由着邵荣揣测、怀疑,偶尔还会逗一逗他。
不过今夜二人都无这心思。
陈修洁留了他片刻就将人送走了,夜沉沉,白布飘荡。
邵家满门,除了长子夺情,其余人都要守孝,长房回京,二房三房留在老家,人一多,冲突也就多了,尤其是小辈之中,邵荣备受兄姐们嫉妒,便是弟弟妹妹们,也与他不大亲近。
邵荣不觉烦恼,反而以为甚佳,兄弟姐妹们不来寻他玩闹,他便有更多的时间修行,于是渐与同辈疏远。
邵三夫人却觉不好,寻来儿子谈心,儿子一口一个好,回头仍是照做,气得三夫人心口疼,与丈夫抱怨,却见邵三老爷拿着儿子新做的文章不住点头。
“资质卓绝者,难同俗流,”三老爷如是道。
又三年,二房三房举家返京,唯独邵荣不在其中,他与爹娘争论数日,终于取得爹娘同意。
——游学。
这个决定是在邵荣年岁渐长后自然而然生出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人间到底如何,当用自己双目亲自去观。
祖父亲自聘请来的陈先生赞同他的决定,梦中的恩师也不曾反对,说服爹娘花了些时间,然他已经长成意气少年,双目明亮,心智坚定,任谁见了都不得不赞叹,邵三老爷和邵三夫人骄傲而又苦恼,与儿子定下五年之约,最终应了儿子。
先送走爹娘,又送走陈先生,最后又与梦中恩师告别,邵荣出了老宅,亲自丈量脚下地陆。
时光悠然,有人觉得缓慢,有人觉得匆忙。
当陈修洁又一次听到徒弟消息的时候,却是京都科举成绩传到落脚当地。
“……探花郎是邵荣邵公子。”
茶楼之中,吃酒的游侠手一抖,险些洒了酒,吃惊看向对面的青衣文士:“我没有听错吧,别是同名?”
青衣文士幽幽瞧了他一眼:“是不是同名你不会算吗?”
算得出来就是同名,算不出来自然就不是了。
入道之后就是同道,同道之事,以他们二人那点修为根本算不出来。
连云讪笑,举起酒碗掩饰:“我只是太吃惊了。”
哪里会想到自家师侄竟然成了探花郎。
陈修洁却是早有预料,他未带邵荣回山,只每隔几年去看他一次,指点修行,之所以不提,便是因为他尘缘未了。
邵荣和他当年不同,他能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