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真人座下首徒名唤张简策,他看去年约二十,形貌俊雅,见到陈修洁后,含笑一礼,目光揶揄:“小师叔回来了,小师叔治功卓著,不久前师叔功册盖章落印,行泽师伯祖大为欢喜,摆宴三日,可惜师侄人在宗门之外,未能赶上,不知日后可有幸得小师叔一杯酒水?”
陈修洁:“……”
“摆宴三日?”陈修洁求证:“为何我不曾听闻?”
张简策回以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能是为何,自然是行泽师叔祖吩咐的。
陈修洁在这位大师侄的注视下坚强笑了笑,避而不谈:“不知师姐此时可有暇见我?”
张简策遗憾收回眼底期待,侧身一让:“师尊吩咐过,小师叔若是到了,尽可入内。”
陈修洁称一声谢,便往正殿行去。
在他走后,张简策向殿外侍奉的弟子道:“劳烦师侄稍后禀告师尊一声,就说我出门访友,归期不定。”
张简策为人亲和,与后辈关系颇佳,那弟子疑惑道:“师伯不是刚从宗外归来?”
张简策抬手敲了下那弟子的脑门,笑容潇洒,浑不在意道:“师伯说了不该说的话,怕被找麻烦,出去躲躲。”
那弟子捂着脑门,恍然大悟:“明白了,师侄会如实禀告师祖的。”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张简策身上,实在是再寻常不过了。
论身份,论修为,论功行,张简策这个掌门大弟子都是一等一适合继任掌门的人选,但奈何他行事太不着调,完美将自己作出了众人心目中的继任名单。
宣和真人常常上一秒还在夸奖大弟子事情办得漂亮,下一秒就被他气到仪态全无,对这个大弟子又恨又爱,只叹自己年轻的时候识人不清,收了他入门。
陈修洁步入正殿,朝宣和真人一礼:“拜见掌门。”
宣和真人将手边的文书先推到一旁,只当不知道殿外逆徒的举动,请陈修洁坐下,她拿起一封玉册,递过去道:“这是师弟这一百七十载功过记述,师弟请观。”
陈修洁拿在手中,以神识观读,便见玉册上面记述极为详细,有些他都没有在意的地方,玉册上都有记录。
待他观读完毕,宣和真人道:“师弟是少有愿意垂顾众生的修士,你在琼台、武胜二城大力发展商道,完善民用设施,丰富百姓娱乐,镇压不逊,率众远击妖兽,桩桩件件,可得‘上优’之品。”
陈修洁道:“不过在其位,谋其职,当不得师姐夸赞。”
宣和真人轻轻一叹,面色轻愁:“能像师弟一样的同门却是不多。”
陈修洁修为在那里,还没有参与门中大事的资格,宣和真人不欲多提,转而道:“想来行泽师伯已经告知了师弟洞天一事?”
陈修洁点头。
见状,宣和真人抬手招来一只玉简,道:“昔年七宗道君入那处洞天时遇到两国征战,一曰宁,一曰寿,索性便以两国之名为洞天之名,称‘宁寿洞天’,你可拿回去细看。”
陈修洁讶道:“那处洞天之中仍有人烟?”
宣和真人也不觉得他的问题有什么奇怪,耐心道:“宁寿洞天广大,人口当有万万之数,其中虽有修行之辈,但限于传承,人数稀少,且仅在中下六境,不为众位道君看重,故而不曾迁移出来。”
陈修洁心中仍有疑惑,其余宗门的道君可能不在意那些修士,但万海宗当不会如此。
在宣和真人这等道君面前,低辈弟子的心念起伏难以瞒过他们,宣和真人玉容之上微露轻蔑:“他们不看重那些修士,却也不愿意我得了便宜,约定日后再处置。”
这一等,就一直等到了洞天将要崩塌。
陈修洁想明白这些,宣和真人便再无话与他说了,他知趣告辞。
回到长明岛上,陈修洁在行泽道君跟前尽孝,一载过后,他便往洞府之中闭关去了。
每个修士都是不同的,有的修士是避世派,他们的修行需要长久的闭关,在孤寂中参悟大道,而有的修士却是入世派,在红尘之中磨砺自己的道。
陈修洁的境界还不算高,但道心却已明了,他不避世,久居天外非他所愿,他需要的是出淤泥而不染,经万世而不磨,在红尘中坚持自我本心。
洞府之中,一百七十载的经历在他脑海中重历,他盘膝定坐,似有人呼唤:“城主。”
*
三十载一晃而过。
长明岛,丰秋殿中,菊香阵阵,一道金光从天外飞来,行泽道君举手一捉,拿到手中。
他看去一眼,吩咐明化道人:“去请慎如过来。”
明化道人躬身一礼,领命退去。
过有片刻,一道清光遁来,陈修洁在殿外显出身形,步行入内:“师尊。”
行泽道君目光在他身上打了个转,关切道:“可有扰了你闭关?”
陈修洁摇头:“师尊言重,三十载期限将至,弟子本就打算近日出关。”
行泽道君一眼便看透他的根底,惊诧之余万分得意:“看来你对自家道路已有明悟,不然也不可能修行如此之快,距你结婴也不过百多载,再有个三五十年你就该步入化神了,这般速度,罕有人能及。”
陈修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