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夫人听完里正这番话,忍不住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天可怜见的,这是谁做这种缺德的事情,也不怕下十八层地狱。”
锦儿幽幽的叹口气:“这世上的恶人还真得不怕十八层地狱,或者是他们认为先乐了当下,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她看向里正:“嗯,那地方多了这么多的尸体,怕是无人敢过去了;枉死的人,官府……”
“官府把人弄去灵庄,屠夫和她女儿的尸首还好说些,到时候免不了大家帮衬一二,多少也算邻居吧——我还真买过他不少肉。”
里正接过锦儿的话来,说到这里叹口气又吃一杯酒:“屠夫看着凶,可是一双腿早就不中用了,也是可怜人啊;最重要的是,他厚道。”
“买过他的肉的都知道,只多不少啊,真是个好人啊。”里正叹完再喝一杯酒:“就是那个遭了大罪的女子尸首,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埋了也就十天左右?我听捕快是这样说得,可是捕快说可能是屠夫父女图谋害财,我是不相信的。那个屠夫是个好人。”
里正的好人刚吐出嘴,就又仰脖灌下去一杯酒;看得沐坚眼角抽了又抽,心道:他再这样好人好人的说下去,一坛酒都不够他一人吃得。
因此沐坚连忙开口:“屠夫还有个女儿啊,我倒是替母亲买过两次肉,也是到两条街之外有事,顺便捎回来——没有见到他女儿呢。”
“他女儿不出来卖肉,说是他不让女儿出来抛头露面,可是听人说他女儿帮他在家里杀猪杀羊,还杀牛杀马什么的。”
里正的小眼睛里透出一丝惧意来:“官里有牛有马要杀的时候,我们这边那两个屠夫不行,都是由这个水屠夫下手。”
“可是屠夫因为那年在山上被压断了双腿,宰杀的活计就都交给了他的独生女;嘿,屠夫在两年前就托人给女儿说亲,但是谁家敢要啊。”
里正说到这里向沐坚挤挤眼睛,故意逗这个胆小的书生:“你说两口子过日子还能没有个口角?可是如果你娶的是张屠夫家的女儿,你惹得她生气了,嘿。”
他见沐坚的眼睛都直了,伸手拿过酒壶来又满上,接着一口喝下去又满上一杯才长长的出口气:“或者根本没有口角,你就是想纳个妾啥的。”
“她一个不高兴,手起刀落,”里正用手掌比划了一下,就让沐坚的脖子不自觉的缩了缩:“弄得好是受个伤流点血,弄不好连小命都没有了。”
“牛和马那都是大家伙,不比人大?可是她一个姑娘家眼都不眨一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啊,搁你你敢娶回家来?”
“那不是娶了一个媳妇,那是娶了一位杀神啊。”里正说到这里摇摇头,然后看向金敬一道:“金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金敬一微微笑笑:“里正说得有道理,那这么说起来,张屠夫的女儿一直没有嫁出去?”
“都没有人敢去相看,”里正终于趁着沐坚吓得失神之时,把肘子挟了一块到碗中:“还嫁?订亲都没有呢。”
锦儿叹口气:“可怜见得。”她见里正瞧过来,眨眨眼睛:“我是说那个遭了大罪的女子,你说孤身一个人在外——敬一,不如我们做个善事吧。”
金敬一看向锦儿,猛然想起锦儿五年来的遭遇,想到如果锦儿要不是回来了,也有可能会暴尸荒野,也有可能会被人杀掉埋尸。
当即就重重的点头,然后看向里正他道:“我们出些银子,把那些人……”
锦儿却接口道:“我们出些银子,把张屠夫父女还有那个遭了大罪的女子下葬吧;身后总让他们有个着落,入土为安吧。”
沐夫人听到这里又念了一声佛,并没有阻止女儿,她认为这是做善事积阴德,是好事儿。
女儿五年后能平安回来就是老天保佑,神佛保佑,祖宗保佑,能做善事还是要多做些的,不为其它也为酬神吧。
里正想不到在沐家还捞到这样的好差事,连连点头:“金大人和金夫人就是善心啊,小人定会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
锦儿看看里正,把一只虾子挟到他的碗里:“这样遭了横祸的人,必定会死不瞑目的吧?积了一肚子的冤气,怕是再也受不得半点委屈,也吃不了半点的亏。”
“我们只是想做个好事儿,可不想因此而让哪位差爷吃了连累;我们另外会备下茶银相酬,老叔您就多用些心——有些事情咱们都是懂得。”
里正有些尴尬的笑笑:“夫人的话我明白,明白;定会妥妥当当。”他心里也打一个突。
原本吧他和差役们克扣银两,弄些好处什么都是平常事儿;听到金家要出银子安葬那几个横死之人,他认为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因此才会喜出望外。
但是经锦儿这么一说,他的小心肝却颤了颤;世上的人差不多都信鬼神的,他当然也是信得,心下琢磨着锦儿的话很有理。
反正金家说了另外给好处,以金府来说话一出口,不可能拿几钱银子打发他及差役们:嗯,为了平安和儿孙后代,他认为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人安葬了吧。
锦儿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不过吃的东西并不多,只是静静的听着沐老爷、金敬一和里正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