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闻弛还在睡梦中,就被乾承帝拖起来去上朝了。
是的,没错,就是去上朝了。
闻弛打着呵欠,一脸黑线地跟下面那些头发花白的老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时,乾承帝却在他身后笑呵呵地做着介绍:
“谭爱卿啊,你看我这御用监新做的玩偶,这材料,这工艺,是不是特别精致?”
谭晏一眼看出了闻弛的来历,却依旧闭眼瞎说道:“确实精致异常,陛下的御用监真真人才辈出!”
“费阁老,你看我这人偶还会动呢。”乾承帝让闻弛坐在自己掌心,一手抬了抬闻弛的粗短的手臂,睁眼说瞎话道,“呵呵,多可爱!”
费阁老:“……呵呵。”
“宁国公,这看我这玩偶,据说是照着世上最美的人做的,你看看,是不是比你那有倾城国色的二儿子好看?”
宁国公与那脸上只有两个黑纽扣外加一张波浪纹血盆大口的丑脸面面相觑,抽了抽嘴角,躬身回道:“……呵呵,臣那犬子多有不如。”
闻弛心中默默给这个可怜的宁国公竖起了大拇指。
他现在终于知道了,狗皇帝这是在给他招仇恨呢。
下午狗皇帝处理公事,闻弛啥也没干,倒头又在旁边睡了一下午。
昨晚他总觉得自己没睡好,老做梦,梦里影影重重的,无数巨人在头顶上狂奔。
后来实在太累了,才总算眯了会儿,可惜一大早就被狗皇帝吵醒了,只能下午补觉了。
于是这一日,乾承帝在理政殿处理公务,手边放着一个在小垫子上呼呼大睡的人偶,时不时还要抬手给拾拾小被子。
太监们传递奏折端茶递水的,都得绕过陛下惯用的右手边,放在御案的左端。
有朝臣进来回话的,那都要被仔细叮嘱过需得慢声细语轻声说话,万不可惊扰了里面的小主子。
弄得几个老臣吹胡子瞪眼,直呼荒唐。
于是闻弛午睡还没起,有关他的消息不仅已经传遍了宫中内外。朝堂上但凡有些门路的,都已经知道陛下如今痴迷于一个会动的巫蛊娃娃,远离后宫,荒废朝政。
“一位身怀六甲的贵妃娘娘,只一个不小心惹了那人偶不快,竟不仅被打入冷宫,连孩子都没了呢!”
“现在宫里有谁敢招惹那位主子啊,没见太后都退避三分,躲去了行宫嘛!”
“听说那些朝臣都得先向那娃娃跪拜行礼,而后送上价值不菲的宝物,那人偶高兴了,才能让他们面见陛下呢!”
各种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的,闻弛听到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手握后宫、脚踏前朝,就差登基了。
常小岁跟他说话时,都挤眉弄眼说,他去打听消息都方便了不少。
“都不用奴才问呢,便倒豆子般全说了,像是生怕奴才不高兴能将他们怎地似的!”
说着,他还偷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子给闻弛看,“主子您瞧,太医院医令给的,消肿生肌的好东西,有钱都买不到的!好家伙一下给我塞了一整盒,六瓶!我全给您放库里了——就拿了一瓶,嘿嘿~”
常小岁乐呵呵地道,眼角的乌青都没下去,脸上已经挂上了小小的得意神情。
闻弛坐在窗边晒着太阳,看着这孩子高兴的样子,心中对狗皇帝的气就下去不少。
狗皇帝就这么明晃晃将他置于风口浪尖上,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高兴,但是这是事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起码以后,他和常小岁可以在宫里横着走了。
闻弛想了想,看了眼隔壁间正在批改奏折的乾承帝。
闻弛现在在理政殿的次间,与皇帝在的正殿中间只用了一排博古架和屏风遮挡。
他不耐烦整天陪在那里当摆设,就把常小岁招了进来。
常小岁抖完机灵,腆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小荷包递到他面前。
“主子,小的将这荷包捡回来了。”常小岁几乎是用气声对闻弛说话。
闻弛见状,不由笑了笑。
那荷包之前是放在盒子里,用来装针的。
后来闻弛打开之后发现针没了,便被他用来装一些东西。
比如他从地上捡来的干草,常小岁从皇帝赐下的东西里找出来给他的、常人指甲盖那么大的夜明珠,还有常小岁笨手笨脚做的小软枕,和一张用来当被子的素白帕子。
一日不见,闻弛有些怀念地拿到怀里闻了闻,才打开其中,取出一根干草,朝常小岁举了举。
常小岁立马心领神会,“主子,小的这就去取来!”
说完,出去才一两分钟,他便又颠颠地捧来个盒子,贴着墙根猫腰溜到他面前。
那盒子一打开,便能瞧见里面有成捆的须臾草,一旁的小格子里还有剪刀、缝衣针、红绳、刻刀和小锤子等物。
确实是闻弛熟悉的那个工具盒。
于是闻弛让常小岁拿了个小杌子坐在他面前,取出须臾草,在他的示意下将草折叠了几下。
然后常小岁拿着一端,闻弛便艰难地用没有手掌的手,小心编织起来了。
他当初看那老头给那个精致草人编手脚的时候就特别羡慕,于是观察也分外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