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清思殿的七殿下开口,司计司当然照办,拨的炭是上好的银丝炭,闷在炉里不怎么出烟,烧着还有点隐隐的果木香,倒像是熏香。不过给的炭不算多,楼寒月把银丝炭和先前司供司按例发的炭混起来烧,总算是能暖融融地过几天。
撑到腊月二十三,银丝炭用得差不多,三人又有点发愁,这时候司供司却把炭送来了。先前刁难她们的那位典供也来了,直说是“入冬时心急火燎,算错了份例,这回补上”,还带了点小礼物,哪儿看得出先前颐指气使的样子。
三个女孩面面相觑,谢忘之猜是七殿下说了什么,典供才上赶着过来。她这么说,那就是给个台阶,双方都顺坡下就完事了,谢忘之也不想和典供结仇,好声好气地和她说了几句,送出门时还给了个成色尚可的镯子。
典供好打发,一只翡翠镯就行,清思殿那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楼寒月向来心大,觉得就是那位殿下闲得发慌发善心,横竖少有交集,人家也不缺什么;姚雨盼则不知怎么了,一提起清思殿就沉默,闷头给自己修修补补,一言不发。
谢忘之没辙,总不能从同屋的两人嘴里撬话。她也确实没什么能给七殿下的,思来想去,还是撩起袖子进小厨房。
隔天楼寒月和姚雨盼被楚芳仪叫去殿里做小食,没要谢忘之,她正好趁这个时候做点什么。
小厨房是宫人给自己煮个什么的地方,用得上的食材不多,谢忘之看了一圈,决定用剩下的东西做个八宝粥。七殿下能尝到樱花糕,虽然没说,但想来是爱甜口,她煮粥时特地多加了一分糖。
粥炖上就行,等粥时谢忘之闲着无聊,打算给自己炸点脆口的小食。她爱吃肉,干脆利落地翻出剩下的鸡肉,片成薄片,还没把腌制用的调料放下去,灶台上忽然探出来一个黑漆漆的猫头。
谢忘之一愣,黑猫的耳朵晃了两下,前爪一扒拉,窜到案板上,头凑到碗边嗅了两下,胡须一颤一颤。
还没放调料,给煤球吃几片也无妨,谢忘之用筷子夹了一片鸡肉,贴近它的鼻尖“吃吧。”
刚才凑过来闻,那叫个热切,但鸡肉真到嘴边,煤球嗅了两下,又没兴趣了。这鸡肉是昨晚留到现在的,因着天冷没坏,但它平常吃的都是自己现抓的活食,要不就是新片的鱼脍,煤球嫌弃地看了一眼,转身跳下去。
谢忘之还没反应过来,厨房的门开合,进来个高挑的少年“别管它,它饿了自己会去抓东西吃,喂它反倒惹自己生气。”
“这样啊。”谢忘之觉得被煤球耍了,把调料倒进碗里,用筷子拌匀,“你怎么这时候过来”
“在附近跑腿,顺便过来看看。”见面这么多回,长生说起瞎话想都不用想,越过煤球,“在做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肉片。腌好以后在蛋液和面粉里裹一圈,下锅炸熟就行。”这路数谢忘之再熟不过,“你先等会儿,我炸出来和你分着吃。”
长生不太爱吃这种过油的东西,但也不介意,在袖中摸了摸,取出个东西放在掌心“喏。”
“这个”乍看见荷包,谢忘之呆了会儿,才想起来这东西怎么到长生手上的,连忙拿过来,“呀,上回我急着走,把这个忘了谢谢你还给我。”
本来是还荷包的意思,听她这么说,长生反倒要故意逗她“怎么,只给枣干,这荷包不能给我吗”
谢忘之也觉得要回来这个事儿干的不厚道,但这个荷包真不能给,她捏着荷包,犹豫片刻“这个荷包是寒月绣给我的生辰礼,真不能给你。”
看来是贵重,难怪会为了个荷包追进废殿,长生刚想说无妨,听见谢忘之低低的声音“要不这样,我给你绣一个”
他一怔,恰巧撞上一双漂亮的眼睛。女孩眼瞳澄澈明亮,定定地看着他,找到了个解决方法,有些欣喜,又混着忐忑,局促地等着他作答。
“好啊。”长生忽然笑出来,俯身一把拎起煤球的后脖子,“就绣它。”
煤球其实长得挺好看,但黑漆漆的,乍一看就是个黑盘子上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谢忘之心说这个好绣,把手里的荷包挂在腰下“好,那就这个。腌得差不多了,我热个锅。”
长生顺手把煤球丢了,自觉退开,腾出空地让谢忘之热锅。大锅炖着粥,谢忘之用的是小锅,舀了几勺凉油下去,再调出蛋液,夹着鸡肉裹蛋液和面粉。
看她一套下来,动作娴熟,长生总觉得自己有点多余,看着锅里的油有些冒烟,猜测“这样就差不多了”
谢忘之瞄了一眼,用筷子戳进油里,看着冒出来的泡泡,点头“嗯,放下去”
长生动手比她说得快,一盘子鸡肉直接全部下锅,油锅里顿时炸出来一串哔哔啵啵的声音,甚至还有油星飞溅出来,吓得煤球原地弹起来,尾巴都吓直了。
谢忘之连忙跳到边上,躲开溅出来的油,呆呆地把后半句话说完“的时候要一片片放。”
“对不起。”长生看了眼锅里糊成一团的鸡肉片,“我没学过这个。”
谢忘之都不用猜,哭笑不得“没事,用筷子搅开就行,反正还得炸第二遍。”
“好。”长生点头,抱起煤球,缩到灶台角上,不敢再乱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