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队舞姬娉婷袅娜, 或高挑或娇小, 或丰腴或纤瘦, 各有各的美,就像是把整座酒肆的美人儿挑了个遍,从中各挑出个代表,这么一进屋,简直照亮了这间雅间。
一看这样貌体态,就知道是褚二着意挑选的, 李齐慎眼睫微微一动,神色却不变,含着点不咸不淡的笑“这是什么意思,选美么?”
“说是选美嘛,也不是不可以。郡王选选?”褚二搓搓手,给打头的舞姬抛了个眼神,“去,敬酒去。”
舞姬会意, 盈盈一拜, 起身挪到李齐慎身边。这舞姬身形纤瘦, 容貌温婉, 打扮也严实, 执酒壶时大袖低垂,只露出一截犹如葱根的指尖, 勾得人心痒痒。
李齐慎却不为所动, 他挺冷静, 从舞姬手里取了杯子“给别人倒酒吧。”
这就是不要的意思,舞姬微微一愣,褚二也愣了,看看舞姬那张千挑万选的脸,再看看李齐慎。犹豫片刻,他凑过去,压低声音“哎,郡王,这模样……你都看不上?”
“是个美人。”李齐慎实话实说,往窗边靠了靠,“没兴致。”
这就难办了,男人间要拉拢距离,无非是那么几样,出生入死褚二是别想了,那就只剩下酒和女人。草原上的酒褚二喝不惯,长安城里的酒李齐慎觉得没味儿,能一块出来喝酒都是给面子。
现下连女人这套都行不通,褚二皱了皱眉,挥挥手示意。这队舞姬都上道,当即散了,各自去给在座的郎君敬酒,没几下就滚到了人身上。
耳边一时涌过来的全是半真半假的推拒和诱哄,李齐慎本能地觉得恶心,不动声色地往窗边再避了避,单手搭在窗框上,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他长了张漂亮的脸,肩膀平直颈子修长,漆黑的长发在身侧盘曲,一个侧影框在窗框里,像是一幅名家勾勒的美人画。
褚二对着那个侧影咂咂嘴,不死心“那郡王,咱们都是男人,都到这儿了,别端着。您说句实话,您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李齐慎从没想过这回事,乍听见褚二这么问,脑子一混,居然对着街上正走过的一个娘子点了点“那模样。”
褚二当即扒拉在窗口,伸长脖子往下看,刚好看见个背影。
是个年轻娘子,穿了身淡色的襦裙,长发半披半挽,走起来相当优雅,一步步像是踩在莲花上。这背影美,衣裳穿着也美,不过毕竟没露正脸,不好说究竟如何。
“可惜,没看见脸。”褚二看着女孩纤细的背影,有点遗憾,“郡王,我说句实话,这模样看着好看……实际上却不怎么样。”
李齐慎当时真是烦了,随便点的,但这个身影渐渐挪进视野里,他居然觉得这影子有点像谢忘之,听不得旁人说一句不好。他有点恼,抬眼看过去“哦?”
“哎,先说好,我可别没的意思,郡王爱喜欢什么样儿的就喜欢什么样儿的。”褚二被那一眼看得冷汗都出来了,赶紧摆手保命,“是这样,这模样的娘子,全靠裙子挂着,身上其实没多少肉。你说这腰啊腿啊,当然是细的好,折起来也容易,但真来……你疼啊。”
李齐慎一时没反应过来,微微一怔。
“郡王,这可是真的!人不能太瘦,不然没劲。”那边一个抱着舞姬的郎君开口,附和褚二,“你抱着也不合衬啊,哪儿哪儿都硌。”
他怀里的舞姬半恼半嗔,在他胸口拍了一下,他赶紧低头去哄,边上的郎君笑他两句,也说“女人还是身上得有点肉,不然你一下撞她骨头上,她要哭哭唧唧的,你也嫌疼。”
边上又有人附和,你一言我一语,李齐慎又不傻,天德军里滚了五年,长到这个年纪,不至于听不懂。听这些人用挑拣货物的语气讨论,说的还是那个背影有些像谢忘之的女孩,胸口压着的酒气忽然反上来,他忽然从袖子里抽出短剑,指腹一推,寒凉的刃光明晃晃地反出去,正好打到对面的舞姬脸上。
舞姬“啊”一声叫出来,断了嬉闹的声音,她扭头看他手里的短剑,哆哆嗦嗦“这……”
这一声坏了气氛,褚二正想呵斥,瞥见那点刃光,赶紧咳了一声,赔笑“郡王怎么突然取剑?”
“没什么。”李齐慎又不想和他们打起来,他选了这条路,就得忍着,他摇摇头,“刚才硌着了。”
他垂下眼帘,把短剑推回鞘中,缓缓收进袖里,眉眼平静,不像是在平康坊,倒像是在哪个剑馆里苦修。
褚二不在乎这个,扭头看了一圈,忽然嘿嘿一笑“郡王,这可巧了。”
“怎么?”李齐慎抬头。
“你看,”褚二往下点了点,“郡王刚刚点到的那个娘子,进酒肆了。”
这间酒肆明面上不做皮肉生意,喝酒这回事又不分男女,但一般也没小娘子胆儿那么大,敢进平康坊,还直奔着最大的酒肆过来。酒肆中间挖出天井,楼梯盘旋往上,李齐慎这么一愣,那小娘子已经走到了上二楼的半途,拐弯处刚好对着这间的栏杆。
他抬头,和楼梯上的女孩视线撞个正着。那女孩果真是美人儿,眼神淡漠,仿佛天女来游。
李齐慎傻了。
谢忘之显然也看见他了,脚步一顿,旋即转头和引路的胡姬说了什么,扭头匆匆往